nbsp;凤卫是保护女学的一支由女子组成的军队。脱胎于太祖潜邸时保护妻子郑氏的私兵,最初只有五十人,因她们的功勋,太祖便正式给她们立了番号,称为凤卫。郑氏被立为皇后之后,也不再需要她们保护,便让她们守卫太平学宫,免遭登徒浪子的骚扰。郑氏成为太后时,凤卫的编制扩充到三千人,不过郑太皇去世之后,兵部便以种种借口克扣补给津贴,并且要求裁撤凤卫的编制,皇帝出于孝道,不肯裁撤,一部分大臣也认为女学是女子聚集之地,如果贸然撤掉凤卫,会闹出风化案子,到时候无法交代,因此凤卫的编制得以保留。
但是皇帝和众臣算是默许兵部不再给凤卫发饷,于是凤卫便萎缩成了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费用也完全由太平学宫自行供给,现在除了军官保留的官衔还留有国家编制的样子,已经完全沦落成女学雇的护卫队了。
古队正问道:“你还有什么去处吗?”
斯迎想了想:“我姨母是都水监主簿沈家恒的夫人,她是我在长安唯一的亲戚了。”
“那你认识她家在什么地方吗?我送你过去。”
斯迎点点头,又想了想,说道:“您能不能先带我去一个地方……”
斯迎站在街角,望着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宅院,漆黑的大门紧闭,上面落了锁。那是她原来的家。顾家是江南大族,六世祖先祖顾炎曾经在前朝位列门下侍郎,乃宰辅之位,五世祖也做到了前朝的户部尚书,斯迎的曾祖在本朝太祖时期任过正五品中书舍人,是近枢要职,只可惜在任一年就因病故于任上,而后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但仍有世族的气象。五年前,一家人随父亲到长安赴任,从她母亲一个远方亲戚手里租了这房子。之前燕王府与他家商议亲事,父亲还打算把这房子盘下来,一家人就定居在此,将来也能让女儿有娘家依傍。
如今她家倒了霉,这里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被租出去,五年了,她在这里的欢笑与伤心都在那紧锁的院子里,也许很快她们一家在这个院子里的印记便会被新主人抹去。她忍了忍眼泪,对古榕说道:“谢谢您,我已经看过了,现在麻烦您把我送到我姨母家吧。”
沈家在颁政坊的一条小巷子里,是个三进的小院,斯迎上去叩门,开门的是个大婶,看见斯迎像见了鬼一般,半饷才反应过来:“哎呦,这不是表姑娘吗?”
“路妈妈好,我回来了。”斯迎冲她笑笑,声音不由有些哽咽。
路婆子把门打开,说道:“快进来吧,我去告诉夫人。”说着又看见斯迎边上站着的古榕,问道:“这位是……”
斯迎忙介绍:“这位是女学的古队正,是她把我从大理寺牢房那里送到这的。”
路婆子赶忙说道:“哦,原来是古队正,您也请进吧。”于是她便一面向里头小跑,一面嚷嚷:“夫人,表姑娘回来了,表姑娘从牢里放出来了!”
过了半饷,院子里头才传出一个声音:“知道了,你老人家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呼小叫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路婆子方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银红绣百蝶穿花绲边衫子、松花色八幅罗裙的中年妇人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她的样貌和斯迎的母亲还有几分相似,嘴角的法令纹有些重,让双颊微微下沉,整个人显得有些严厉。
斯迎忙行礼:“姨母好。”
她看了斯迎一眼,刚要说什么,又看到旁边站着的陌生军装女子,终究没说话,看了路婆子一眼。路婆子忙介绍:“这是女学古队正,是女学派来送咱们表姑娘回来的。”
古榕跟张氏相互行了礼,古榕方说道:“蒙太后恩典,姑娘不必随父母徙蜀,学督交代我把姑娘送到亲戚家,说休养好了让回去上课。”
张氏笑道:“多谢太后恩典,也谢谢学里对我们萱儿的照拂,过几****便让她去学里。哦,古队正辛苦了,赶快进屋喝杯茶吧。”
古榕开始觉得她怠慢,此时见她知礼又好说话,想也不是什么难缠之人,也不再暗怀不满,说道:“不必了,在下还有其他事情在身,任务已完,这便告辞了。”说罢,也不待张氏再留,拱拱手告辞走掉了。
关上大门,张氏方瞥了自己这位外甥女一眼,说道:“还戳在这干嘛,还不赶紧进去,等着人扶不成?”
路婆子却说:“姑娘等等,先要迈火盆子去去晦气。”回身就要去厨房拿火盆,见张氏也往里面走,问道:“夫人,把表姑娘安置在哪?西厢空着,要不……”
张氏瞧她一眼,冷笑道:“你糊涂了,现在大郎在东厢住着,他们年纪都大了,哪有住一个院子的道理。后头库房边上不是还有间耳房空着,就让她住那吧。”
路婆子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瞥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应了声:“是。”
张氏一回身,看看斯迎的穿着,说道:“对了,给她好好洗个澡,把衣服都烧了,把头发剃了,莫把什么虱子、跳瘙的带进家里来。”
斯迎听见姨母说要让她剃头发,忙说道:“姨母,过几****还要回女学呢,要把头发剃了,怎么见人呢?”
张氏皱皱眉,说道:“那就长好了再去。”
斯迎咬咬嘴唇,低下头没再说话。
路婆子一见这情景,忙说道:“家里还有不少艾草,正好拿来熏头发,管你虱子还是跳瘙,用它一熏就都没了。姑娘的头发还是别剃了,万一街里街坊看见了,还以为咱家出了姑子呢,又叫人议论一通。”
张氏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坚持让斯迎剃头发,摇着扇子回房去了。斯迎感激的冲路婆子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