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不敢耽误,只往黛玉的院子里来,却还没到那院子,就被方嬷嬷遣来寻人的丫鬟给拦住了。那丫鬟笑道:“就知道您老人家是往这里来了,方嬷嬷特地叫我在这儿等着呢,张嬷嬷且和我往方嬷嬷那处坐坐罢。”说着,便搀过张嬷嬷往方嬷嬷院中来。
“我就知道你要沉不住气。”方嬷嬷先让张嬷嬷吃了一杯茶,又见她满头是汗,心里不由地好笑。说来,她们二人,倒是年岁不相上下的,只是张嬷嬷平日里严肃正经,看着稳重实则却是个急性子。眼下见张嬷嬷如此紧张,自然也猜到一些。便把今早的一干事都说了,听得张嬷嬷脸上大怒。
“这个老货,如今越发地上来了!”说着,便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只恨道:“但凡是个上规矩的,哪有这样行事?且不论这四个丫头是在姑娘跟前服侍惯了的人,纵哪里不好了,要打要骂还须得经过姑娘,如今要打发了出去,竟连回禀一声都省了,只把我当成个死的不成!”张嬷嬷因被贾敏委任管理内宅仆妇,自然一并丫鬟婆子的事宜都须得回禀了她才好定夺。这王嬷嬷一番行事,当真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要她如何不气不怒!
方嬷嬷只冷笑道:“怕还不只如此呢。”因道:“你且不记得,先时你回了太太,那李姨娘又闹腾起抄经书,又闹腾着要去拜佛,可是热闹呢。听着风声是找了娘家相熟的人,寻了一个婆子进来服侍,千方百计地闹得太太无法。你自看着太太的面子不好回绝了她,如今且看着罢,太太心地就是太过仁慈了些,少不得叫这起子不安分地又起了坏心。”
又把新安排进黛玉院里服侍的小丫头略略一提,当真叫张嬷嬷恨得半死。只咬牙道:“甚么国公府里的体面婆子妇人,我倒看着比寻常人家里的粗使婆娘也不如,看着她们的行事,我只替太太恨呢!太太是处处留着她们的脸面,可她们倒好,不说夹起尾巴做人,如今越发地没了规矩,连这等子作死的事情也干出来了,岂不是明摆着要打太太的脸么!”
方嬷嬷忙摇了摇手,只说不可如此说,便是别人没规矩的事,万不能让自己气伤了也失了言。又想了想,才说:“自古以来,后宅阴私无非是那些个花样,我也暗暗地嘱咐了那院子里服侍的机灵的丫头子们,说不得现在已有了分晓。”
却说这边方嬷嬷和张嬷嬷正等着那院里的小丫头来报,谁知更有一人已先得了消息。
甘草从怀里摸出两只白色的布人,那上面虽无其他装饰,可单一行写着生辰八字的字迹就已经叫人胆寒了一半。何况,甘草想到自己把这布人拿到手时,那上面密密地插着那么多的针,更是害怕。这是多大的恨意,才敢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来施展!
林泽握着那两只布人,双眼点点生寒。布人上赫然是写着贾敏和黛玉二人的生辰八字,怎么不叫他气愤。又见布人身上细细的小孔,密密麻麻地足以昭示先前布人上是插着多少银针,林泽的神色越发的沉了下来。
“这东西,只你一个人拿出来的还是别人也知道你拿出来的?”
甘草见林泽发问,忙不迭地回道:“回大爷的话,是我一个人发现的,再没别人瞧见。”
林泽闻言,放下一半心来,又见那布人着实厌恶,心里到底想着要寻个法子让如今管着内宅诸事的张嬷嬷和方嬷嬷有个由头能打发了这起子贱.人。便冷冷一笑,“你且站在这处略等等,我一会儿便来。”说着,怀揣着那两只小布人就走了。
甘草看着林泽的背影,只觉心里有些发寒。她平日里见惯了大爷满脸含笑的温和模样,现下见了大爷一脸寒霜又冷笑不止的样子,害怕得不得了。隐隐觉得,大爷外面和内里是两个模样,可又觉得,无论大爷是什么样儿,总之是没有坏心的。想到此,心里也安定下来。她既然也跟着大爷做事,自然一心一意。
不多时,林泽已跑了回来。只见他手里原先的那两只布人今已换做了一只。甘草只瞧着那布人上的一行字和先前有些不同,可究竟哪里却又说不上来。林泽把那布人往她手里一放,便嘱咐道:“你把这布人仍放回原处,那些银针你悄悄地插上。等做好了这些,便寻个时机去回张嬷嬷这话,只把你今日对我说的仍对张嬷嬷说一遍,可懂了。”
见甘草乖觉地点头,林泽便也颔首,“去吧。”等到甘草不见了身影,林泽才逸出一声冷笑。好一个后院里吃斋念佛心地善良的李姨娘,好一个国公府里出来体面又善笼络人心的赖嬷嬷,好一个尽忠职守为主子思前想后的王嬷嬷。这下你们三人拴在一条儿绳上,可怨不得别人一把火就把你们统统地点着了!
又想到那已经烧毁的两只布人,林泽心里大怒。好姨娘,好嬷嬷,咱们只等着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