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繁花碧落生死共

    “我就要去龙门古镇，”不知是怎样养成的习惯，只要柏擎仓不在身边，她就制止不了任芳心恣意达成自由的愿望，她将高跟鞋脱下来，换上背包里装着的帆布鞋，越过楚镱向门口走去，楚镱觉得仿佛有幽幽淡淡的香气袭来，只一刹那又渐渐淡去，她的声音很低，“请让我做一次主，就一次，让我证明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楚镱的心因她的语气痛如刀绞，抬起眼，看着天空缓慢飘过的云朵，拼命阻止和她相认的念头，十六年，他找了十六年，可命运却掰开了他的手指，硬生生地将她送到别人身边：“龙门古镇离这里并不远，晚餐前一定能赶回酒店。”

    龙门古镇据传是三国孙权的故里，以两座孙氏宗祠为中心，共建有厅堂40多座，走进古镇，既看不到皖南徽商豪宅的金碧辉煌，也体会不到在拱桥下泛舟的水乡幽情，只有数百幢明清古建筑密密匝匝地矗立着，由一条条鹅卵石铺就的巷道串联，古巷清风如水，街上卵石温婉，两旁的店铺依稀可见古时的招牌，店里光线暗淡，旧式的算盘、盛枸杞的玻璃瓶、还有整坛花雕，都搁在高大沉重的老式木制柜台上，处处散发着山村的粗犷与清新，伴随着古樟、小桥、溪流与古街，构成了古镇独特的风景。

    落晚走进一间店铺，铺主人是位老太太，满头的银丝，她选了数十个样式的戒指都不满意，正要离开却见老太太手指上戴着枚发黑的金戒指，上面缠着红色毛线，仿佛浸润无数流光匆匆，穿越绵长岁月，只为守住“长相思长相守”的爱情童话。

    弱水三千情独钟，繁花碧落生死共。

    楚镱见状拿起一枚样式最古旧的金戒指，问老太太要了红色毛线，细细地缠了半圈递给她，她伸手去接，他的手指按在她手上，她的手指莹白如玉，他看到她腕上带着一只特制的手表，镶着细密的钻石，和她的柔荑交相辉映，他皱眉犹豫了下，他的犹豫让她放下了手：“兰嫂，我饿了。”

    说完率先走进对面的一间小吃铺，小店房子虽旧却整洁卫生，窗棂上头还有精致的镂雕，后窗下是河，有小舟缓缓摇过，落晚从半开的窗子望出去，远处是墙灰色的桥，桥上有人打伞走过，落花缤纷为之点缀，那红青相间，浑浊着、缠绵着的色彩都是那样熟悉，像极了多年前楚星童握着她的手，柔和的曲线，刚劲的力道，古朴的丹青，跃然于纸上，蓝紫色花瓣落在桌上，仿佛有声传出，原来这才是整个画面的点睛之笔，楚镱端着龙门面筋走过来：“久等了。”

    “这个好吃吗？”

    “很好吃，但和饭店的没法比。”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是家百年农家老屋，古色古香、高雅幽静，兰嫂道：“我们还是去饭店吧。”阳光透过镂花窗照下来，她脸颊红扑扑的，鼓着嘴狠狠瞪他：“不用，东西不一定贵的就好。”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起来，兰嫂道：“少爷打来的。”

    她轻声道：“我是落晚。”

    那头传来柏擎仓低沉的嗓音：“听司机说你去了龙门古镇。”

    “是。”

    “要几点钟接你？”

    她回答的很小心，也怕他反对：“下午四点。”

    他停顿了下，她从手机里听到李泛微弱的提醒声，和他一起这么久，她知道只要是在这个位置上，就永远不会有自己的时间：“我去开会了。”

    “好。”

    “会议结束后我再打过来。”

    “好。”

    挂断电话刚拿起筷子，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是落晚。”

    “做什么呢？”

    “和你通电话呀。”

    柏擎宇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想我呢，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商谈顺利，三天后就回去。”落晚微微仰着脸，不经意间和楚镱目光交汇，阳光下越发衬出他的轮廓分明，五官俊朗得不可思议，他温柔地望着她，眼中满是笑意，那样子似乎已经看她很久了，她怔了怔，电话另一端传来柏擎宇的声音，“落晚，你在听吗，”楚镱低下头，夹起面筋开始吃，她不知为什么，突然就生起气来，“这边信号不好，我先挂了，我会带礼物给你的，再见！”

    她将电话递给兰嫂，同时推开面筋：“我不想吃了，一点都不好吃。”说完起身向外走，一路沿龙门溪而上，只见山道逶迤，山岩森列，两侧奇峰异石凸出，形似钟鼓，谷中溪水萦绕，林木苍翠，漫步其间，身心也随之轻盈起来，不知走了多久，渐渐有忽轻忽重的水声传入耳中，落晚寻声而去，但见断壁陡峭，飞瀑直泻，落差百米，宛如白练当空，跌入龙潭，珠雾迷蒙，如入绝佳仙境。

    楚镱道：“这就是龙门瀑布。”

    “我认识。”她穿着帆布鞋，所以走起来并不吃力，淙淙溪流映着静静的流云，仿佛琉璃一般，“你不是导游吗？怎么不讲解呀？”

    “我以为你喜欢安静。”青石砌的山路因为被瀑布溅湿，长满了青苔，滑滑的不太好走，落晚看着他，他一双眸子里瞳仁清亮，直直地像是要望到她心里似的，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还是道：“我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如果你不讲，我就解雇你换其他的导游！”

    他不说话，只是往前走：“倒霉鬼！”

    楚镱回头：“女孩子别总把倒霉挂在嘴上，尤其是漂亮女孩，万一倒霉摔在地上毁容，就真成鬼了！”

    “我就说，倒霉鬼，倒霉……”她脚下一滑，原来是踩在石砌中间稍凹的地方，这样摔下去倒不至于成鬼，但一定倒霉，蓦地一只大手及时握住她的手腕，距离太近，她看着他清峻的脸庞，微微有些眩晕，仿佛透不过气来，他见她站稳，松开手继续向前走，“喂，你等我一下，你不等我，我就不跟着你了，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就全是你的错！”

    “那就快点啊！”

    “说温柔点。”

    他走到她身边，放柔声音道：“快点！”

    她嘟着嘴，皱着眉头：“还和刚才一样，根本就没变！”

    他伸出手：“我现在改了。”她有一双很美丽的手，手指纤长，指尖圆润，是那种入得厨房，变得了魔法的女子，落晚低头看着十指交握的双手，心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又甜蜜又慌乱，像是有无数颗甜滋滋的酒心巧克力，汹涌澎湃地冒出泡泡，她变得晕晕乎乎，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跟着他走，就好像他能带她去有阳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