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弄人影,斜雨撩青丝,氤氲雨幕笼罩战场。旁若无人,连连催马,骁勇小将大刺刺闯出盾牌阵。飘逸长发被小雨淋湿,搭在头皮上东一堆,西一绺,看上去分外搞笑。手中的镔铁长枪被雨水洗去血腥,透出一股凉意,摄人心魄的凉意。对诸将反应不予理会,只管扑向对手:“不许擅动,违令者,斩——”
速度奇快,光线不明,迷蒙的小雨也模糊了视线。等察觉异常,细长死神已迫临面门十步,危急情势令双方参战将士均大吃一惊。一个个屏住呼吸,有人甚至闭上眼睛,在心底哀叹。完了,彻底完了,严令不得伤害小儿半分,可眼下只怕血溅当场,弄不好当即毙命。
所有人的目光一律投向似乎避无可避的小将,众将士忘记了身处何地,一个个呆若木鸡。驸马爷若被杀,于探马先军而言,高昂的士气绝对会跌下低谷,激愤之下,对亲卫军赶尽杀绝并非恫吓。对于亲卫军,南蛮小儿若无辜枉死中亚,既无法向二殿下交差,也猜得出严重后果。一不做二不休下,必定对探马先军除之而后快,反正也逃不脱干系,再无顾忌,不如杀一个痛快。
剑拔弩张的对峙双方一动不动,巴巴的眼神里透出一丝绝望,对未来的绝望。驸马爷若死,所有的参战兵将都难以存活,不死在战场上也会被当做替罪羊处斩。提醒已来不及,只因主将早已一头闯入敌阵,利箭也飞临面门。咬紧牙关,赤盏合烈稳稳举弓,在间不容发间射出一箭,做亡羊补牢之举。
既畏惧小将威名,当然也不敢迎战,前方的亲卫军如潮水一般让开去路。久经沙场,自然处变不惊,虽避无可避,但周文龙依然凭借本能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闪躲动作。枪花眩人眼,尽力封住死神去路,人借势后仰,以防万一。果不其然,细长利箭穿破枪影,紧擦面具上端掠空而去。
一声细微的脆响几不可闻,面门如同遭受重重一击,不幸中的万幸,只擦破头皮,未曾伤及头骨。也顾不上检查伤势,晃晃发晕的头部,周文龙火速抬身,再次催马,一声大吼让所有人松下一口憋住的气:“本将来也,看枪——”
小雨越下越大,雾气越来越浓,风儿倒偃旗息鼓,在一旁轻轻松松做壁上观。被突发变故吓得不轻,亲卫军主帅还没醒神,雨雾中凭空冒出一杆急剧抖动的枪影,直扑自己胸腹。本能出手迎战,但气势已弱,当然也不敢真刀真枪对抗。
仓啷啷一声巨响,雨花飞向半空,等众人定睛看去,主帅大人已两手空空,胸腹部多出一团刻意炫耀的枪花。面如死灰,任由雨水肆虐,千户长长叹一声:“驸马爷,末将心甘情愿认输,生死悉听尊便,末将只求一个痛快,请——”
存心放弃抵抗,胜之也不武,收回长枪,小将桀然一笑:“大人为何束手待毙?莫非二殿下不许尔等伤害本将?这样,我们再来一场,纯粹切磋,如何?”谈笑风生,浑然没把虎视眈眈的众亲卫军放在眼底。
“嗐,久闻驸马爷凭借一杆镔铁乱银枪无敌天下,今日一见,果真名符其实,末将认栽了……”虽言不由衷,但也钦佩眼前小将的勇气:“想必哲别大人早倾囊相授,不然驸马爷难以躲过此箭,这招铁板桥绝非一日之功……”猛然记起,转头怒斥:“谁放的箭?站出来,悍然射杀驸马爷,想拖累所有人为尔殉葬吗?”
无人应答,但诸将士不约而同低下头,暗暗庆幸。射死南蛮小儿的后果谁也承受不起,长皇子若痛失女婿,会善罢甘休?真闹到大汗那里,二殿下也难辞其咎,所有人被当成替罪羊毫无疑问。接下来的局面到底如何发展,没有人猜得出,战还是不战?
眼下主帅似乎放弃抵抗,拿小儿毫无办法,且被合围。商队妇幼也不知去向,即便全歼探马先军,也难以确保机密不被泄露出去。一个个想破脑袋,也不得其法,众亲卫军在凄风冷雨下默默等候命令。
“大人,我们不如这样,握手言和?”察言观色,小将哈哈大笑:“天底下哪有兄弟打兄弟之说?大人为二殿下效力,探马先军虽隶属大汗帐下,但诸位也明白,我军迟早划归父汗麾下。虽各为其主,但却共同为大汗征战沙场。若发生激战,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
话虽如此,但奉令而为,如之奈何?看着微微晃动的乱银枪,亲卫军主帅皱紧眉头,暗自琢磨对策。南蛮小儿显然已看出机密,料定二殿下不会伤其性命,若硬来,自己危在旦夕不说,也无法做到全歼探马先军。如今之策,唯有暂时妥协,静候援兵赶到。
先尽量拖延,等合围小儿所部,再派兵追赶漏网之鱼。拿定主意,被迫挤出笑脸:“驸马爷,一切都是误会,误会。这样,让兄弟们都收回兵器,别——”眼前骤然一花,沉重的枪头压上左肩,人不由自主微微一晃。
“快下令,让贵方所有兄弟抛下兵器,集体下马,否则休怪本将不客气……”得理不饶人,小将冷笑一声:“即便杀你,谁也奈何不得本将,我探马先军绝非浪得虚名,区区二三千人马,本将还没放在眼底……”
暗暗发力:“大人,别磨磨唧唧了,你的援兵一时半刻难以赶到,只因本将早有防备……”咧嘴一乐:“听说过义父麾下的别速部勇士吗?他们会把援兵引往其他方向,别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