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不说还好,一说到大老爷,平氏无端又添上一重烦恼,切齿道:“这个老东西,整日除了在外头跟一帮穷酸吟诗作画,什么都不管,侯府这一大家子人,倒成了我替他们谢家照看了!”
这一连串的事件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当日平女士在大明宫举哀时,哭得分外真切,分外动情,精湛的哭技感动了在场所有的命妇,大家都叹道,怪不得人人都说谢家是诗书簪缨之族呢,果然持节守礼!
蕊心扶着槟榔回到涵芬榭,青鸾正在檐下晾手绢呢,看见了,走上来笑道:“姑娘饿了吧,我早叫阮嫂子准备了翠拌凉面,配的是庄子里带来的水芹和薇菜,可好么?”
天气热,蕊心就有些恹恹的,道:“撂一撂吧,我有些口渴,先给我端碗茶来!”
槟榔勤快,已经咚咚咚抢着去倒茶了,青鸾意味深长地朝后院努了努嘴,悄声道:“还在屋里收拾着呢!”
蕊心为了防着荔枝,自从崔嬷嬷回来之后,就叫她去收拾库房。涵芬榭的库房设在后院的两间退步里,屋子不大,可里头的家什杂物像个百货公司,蕊心叫她把各样东西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一日三餐只叫粗使小丫头给送去,青鸾则看紧了荔枝,不叫她踏出涵芬榭半步。
蕊心点头,道:“你且去吧,等我吃完了饭,就把她叫到我屋里来。”
蕊心原先对荔枝采取安抚的策略,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如今账也查完了,该处置的人也处置了,她也该腾出手弄清当日落水的真相了。
流云碎花的素纱帐子放下半幅,槟榔在错金丝镂银香薰里抓上了两把茉莉香屑,屋里顿时溢满清新怡人的气息。
蕊心轻轻地打着辛夷花的泥金纨扇,面前清风徐徐,只见荔枝走进来脚步有些迟疑,福了福道:“姑娘叫我?”
蕊心从榻上半坐起来,笑着点了点头,嗓子清泠泠似水,道:“这几日让你整理库房,劳累你了!”
荔枝垂头道:“姑娘说这话,奴婢如何敢当!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蕊心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是啊,人生于世,总是各人有各人的本分。在我看来,丫鬟的本分,就是忠于主子,所以,在我的屋里做事,只要忠心,出了再大的错处,也不要紧,可若是有半分不忠,即便平日用着再伶俐顺手的丫头,我也是断断不敢留的!”
蕊心这几句话,说得很轻,却句句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荔枝的身子不由就颤了一颤,
荔枝道:“奴婢......不敢不忠......”
蕊心道:“很好,你既然愿意做个忠仆,那么有些事,就不需要我亲口来问你了,你总归是从小伏侍我的,我也总是想留你几分薄面!”
荔枝身子更剧烈地晃了晃,忽然跪下,哀求道:“奴婢知错了,求姑娘看在从小的情分上,不要撵我出去......奴婢.......奴婢一家子,还指着奴婢的月例过活呢!”
蕊心轻轻阖眼,声音不见一丝紊乱,道:“你错在何处,仔仔细细地说来!”
荔枝眼泪扑籁籁地落下来,哭道:“当日在印月池,是奴婢擅离职守,才累得姑娘落水!”
蕊心并未显出意外的神情,静静道:“你因何擅离职守?”
荔枝羞愧道:“奴婢家贫,虽然在姑娘跟前伏侍,吃穿用不着家里的,还能每月给家里捎一两银子回去,可奴婢的老子娘长年有病在身,不能下地干活,哥哥在当铺里当伙计,也攒不下几个钱,奴婢一家,都是靠表姐照拂才能过下去。”
“表姐?”蕊心讶异。
荔枝咬了咬唇,知道终究瞒不过去,哭道:“奴婢的表姐,就是二爷屋里的宝砚,当日就是她荐奴婢入府的!”
蕊心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谢子晟在外读书,不大回来,宝砚因是通房,也不大在府里走动,所以存在感极低,蕊心看了看荔枝,哭得满面泪痕,也不禁扶额,她虽然不用像平氏一样,日日去宫里听人嚎丧,可是听那帮管事鬼哭狼嚎地告了一天的饶,她的耳膜承受力也有限,当下便冷冷地对荔枝道:“擦干了眼泪再说!”
荔枝拾起一条绢子,擦了眼泪鼻涕,又说道:“表姐知道我家里艰难,就求了二爷,时常接济一二,那日二爷赏了奴婢五两银子,表姐又把她年下得的两枚金锞子和几件穿不着的旧衣裳送给我,奴婢就挑了个不当班儿的空儿,叫哥哥在角门子那里等着,谁知那天早上樱桃烫了手,叫我替她的班儿,奴婢又不敢跟樱桃说这事,只好陪着姑娘逛园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