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伤心,是心伤。
流澜轻叹。他们这种分离不是生死别离,却胜过生死别离,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爱吗?既是爱,那又为什么会分离?既是相爱,那又为什么要看着对方痛苦离去?
封寒玄默默看着唐楚离消失的方向,神情先是淡漠,而后淡漠慢慢褪了色,变成幽幽的湖水,淌漾着深深的忧伤。
他蹲下身,将断成两截的玉笛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捂在心口处,神情是难掩的痛苦,嘴唇张合着。
流澜看着口型,知道他是在念唐楚离的名字。此时,流澜竟觉得,封寒玄的心比唐楚离的心还要痛,要比唐楚离还要无法割舍这段感情。但是现在木已成舟,玉笛已断,誓言已立,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封寒玄拾起断笛后不久也离开了,终是亭中月下,曲终人散,一场戏结束,一次爱断得不知所踪。
流澜本就不太懂感情,现在他却又更加糊涂了。
他不懂。
爱,到底是什么?
爱,为什么会让人痛?
既然彼此相爱,又为什么会分离?
带着满脑子疑问的流澜跃上屋顶飘走。
流澜走后,一个灰衣男子漫步走了出来,轻飘飘踏上亭子,倚亭而坐,他的手上拎着一坛子酒,男子哈哈一笑,豪爽地咕嘟灌了几口酒,畅笑长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生死相许啊……”
若是流澜未走,必能认出这灰衣男子是谁!
在亭子几十米以外的长廊上,穿着袈裟的和尚合掌静默,遥遥注视着亭子里的灰衣男子。听到男子长吟,无声地咧起嘴,“鬼无影,贫道找到你了。”
流澜回到梅院,殷常非依然在梧桐树下睡得香甜,倒立的姿势挺拔没有丝毫的晃动。流澜眯眼笑了笑,推开自己的房门再轻轻关上。
刚关上门的流澜眼眸突然眯起,直直射向某个方向,厉声道,“谁!”
屋内一片漆黑,看不清楚屋内情景,但是凭流澜的直觉,他感觉得到,屋内多了一个人!
他不知突然潜进他房间的人是敌是友,流澜只能悄声摆好防御姿势,警惕地将听觉放大至百倍,不错过一点声音。
屋内依旧是静悄悄的,静到流澜就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头脑错乱了,精神紧张导致混乱地以为屋内多出了一个人。流澜没动,没有松懈,在这黑暗的房间里悄悄提防着任何冲出的致命危险。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在一片漆黑中,时间甚至都是静止的。流澜不知道自己保持了多久同一个动作,他只知道不能动,不能输给黑暗里的敌人,他正伺机潜伏着,寻找着出击的机会。
黑暗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时间仿佛又过了很久,久得流澜都有了一丝倦意,最后他实在没忍住,一声的哈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喉咙里跑出,“哈欠———”
哈欠完的流澜立即捂住嘴巴,瞪着眼睛紧紧盯着黑暗的房间。
“嘶啦”一声,火苗燃起,房间瞬间大亮,光明驱散黑暗,房间的每一角落都被照得通亮。
流澜呆住了,他还捂着嘴巴。
只见明亮的房间内,一黑衣男子双腿交叉悠哉地靠在床柱上,他手上端着根蜡烛,烛火摇曳,映得男子俊美的脸诡异难辨,他嘴唇微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可是比你早到一炷香时间。”
“啊!”流澜瞪大眼惊叫一声。
黑衣男子挑眉。
“你你你你!”流澜伸手颤指。
“我什么?”眉毛又挑高了一分。
“小陌陌!你是来看望哥哥的么!!”流澜激动万分地扑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子陌城闪身一躲,流澜扑倒在床上,抱了一床的被子。
“你倒念念不忘当我的哥哥。”陌城冷哼。
流澜抑郁地从床上爬起来,托腮看着陌城,上下打量了一番,“嘛,当我弟弟小陌陌不会吃亏的哟,我会当个尽职的好哥哥滴!哎哎,在寒梅苑偷袭我的杀手原来是你啊?小陌陌,真是招招要你哥哥的命啊。”
“我又不知道那人是你,你半夜瞎跑什么。”
“饭后散步。”
“听你鬼扯。”
“好嘛,我其实是在找儿子啦。”
“……别逼我再和你动手。”陌城阴了脸,眯眼哼道。
“小陌陌好凶呜。”流澜抱着被子半捂脸,伤心地哼唧道,“哥哥我真的再找儿子唉,他是我在皇宫里认的,小水儿是我的亲亲亲儿子,是你的亲亲亲侄子,可是小水儿被变态人妖抓走了,我知道变态人妖就在天下第一山庄里哼。”
陌城脸黑了几分,“你去皇宫是专门认儿子去了?”
“呃,意外意外!”
“变态人妖是谁?”
“那个音绝阁阁主!”
“看来他是缠上你了。”陌城勾了唇,取笑。
“小陌陌,你的小侄子就在那个变态人妖手里啊,你会帮我的吧你会帮我的吧?”流澜眨巴着眼希冀地注视着陌城。
陌城转身就走,“你当我没来过。”
流澜扑上前,没扑倒他,却勾住了陌城的腰带,流澜奸笑呲牙,“你若是不帮忙,我就扯断了腰带,让你光屁股出去。小陌陌,其实光屁股也没事的哟,现在深更半夜的没有人哟。”
“放手!”
“先说你帮不帮!”
陌城伸手摁住太阳穴,“好,我帮。”
“说话不算数的没有小鸡.鸡!”
“……我、真、想、宰、了、你!”陌城咬牙切齿道。
流澜倏地松开腰带,人瞬间移动墙边,一脸笑眯眯地挥手,“小陌陌再见,小陌陌慢走不送!”
“哼。”陌城睨了眼流澜,流澜缩肩膀,陌城哼道,“我就住在寒梅苑,音绝阁阁主也住在里面,我会稍微帮你看看的。”
“小陌陌你真是我的乖弟弟,太让哥哥我感动了!”流澜努力眨眼,希望眨出泪眼汪汪的效果,可惜没有成功,流澜正要考虑着是否抹点吐沫在脸上,陌城已经开门一只脚迈出门槛了。
流澜大声叫住他,“等等!”
陌城回过头。
“小陌陌还没把蜡烛还给哥哥哎。”流澜指了他手上的蜡烛,笑眯眯道。可怜的,他房间里仅仅只有这一支蜡烛唉。
陌城眯眼,陌城微笑,陌城将蜡烛攥成一堆蜡屑,撒手,蜡屑从指间滑落到地上,陌城扭头轻飘飘离去,黑色的衣裳融入黑夜中,不带走一片光明。
因为他选择将光明摧残。
流澜蹲地哀痛地悼念他唯一的一支蜡烛。
夜很深,黑暗很漫长。
早晨,流澜三人吃早饭。
“师叔啊……”殷常非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嗯?”
“师叔啊……”
“便秘的话赶紧蹲茅坑去。”
“呃!我发现昨晚半夜你屋里灯亮着,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师叔你……夜里幽会?”殷常非吞了吞口水,干脆两眼一闭抱着必死决心,终于说了出来。
暗延顿住,抬起头默默盯流澜。流澜微笑瞪殷常非,殷常非趴桌子上装死。
“我吃饱了。”暗延起身离去。
“殷常非!罚你去茅坑倒立一天!”拍桌子吼完,流澜起身去追暗延。心道,嘛……吃饱饭要去散散步,就去暗延房间散步好了!
“嗷嗷嗷——师叔饶命——”剩下殷常非一人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