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若是当年他没有走,一直陪在闵悦君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闵悦君就还是那个长得高高大大却还忍不住打着哈欠缠着他帮忙穿衣服的小徒弟。
“师傅……”闵悦君闭着眼,低声问,“怎么了?”
“哦,没事。”神棍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腰上,跳上拂雪剑。他回头看了眼死人沟平静的水面,不知禾棠和杨锦书究竟被带去了哪里,只好先将闵悦君送到安全地方,他再来一探究竟。打定主意后,他御剑而去,下意识张开双臂为闵悦君挡风,却发现他已是鬼,挡不住这沁骨凉意。
他愣了一瞬,想起几个火诀,可那些都暂时无法为闵悦君温暖身体,就连一个拥抱的温暖,他都给不了。
他是鬼,鬼的魂魄是没有温度的,抱得再久,也不会暖起来。
他已经死了。
“师傅,这样真好。”闵悦君在他耳边低声笑,“我觉得我好像死了,所以才能和你靠得这么近。”
神棍头也不回,语气冷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种祸害,死不了的。”
“说的也是。”闵悦君附和着,“对我这种坏人来说,死反而是种解脱。”
神棍想起什么,忽然问他:“你这些年身体不好,是不是没看大夫?”
“看大夫做什么?又治不了我的病。”
“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不能治?”
“心病怎么医?”闵悦君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早就病入膏肓了。”
“……”神棍很想问什么心病,可这话如鲠在喉,他竟然问不出来。他甚至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一定与他有关。
他看着脚下的山川雪地,目光飘远,思绪渐渐飘散。
夫澜的话忽然钻入他脑海中,他说闵悦君从地府将那石头偷来,用来炼魂……他们之前早有猜测,那块红色怪石邪气太重阴气炽盛,一定来自地府,只是不知闵悦君从哪里弄来的。而炼魂……这两个字,一听便不是什么好事。
神棍偷偷侧首看了闵悦君一眼,对方似乎虚弱得有些昏昏欲睡,伏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长长的眼睫阖着,隐约能窥见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以神棍多年的经验来看,炼魂是一种极其邪门的鬼道之术,并且方式多样,是一些有修道经验的人或鬼喜欢的修炼方法。一般来说,炼魂较多的,是人;其中,道士最多。道家捉鬼、镇妖、驱邪、炼丹,早就自成一派,掌握多种鬼道。许多修道人所练的法术,都是从鬼道之术演变而来,即使青莲观,也不可避免地从捉来的鬼那里学到了不少鬼道之术,并反制于鬼。所以青莲观的人不仅懂得正道修炼之法,还懂一些鬼术,在江湖中再正常不过,弟子在修炼过程中,也会逐渐选择不同的修炼之法。
神棍当初就偏爱鬼道之术,在修习师承正道、五行八卦之外,也会阅读一些鬼道之术的古籍秘典,甚至加以修习。闵悦君在他和众位师伯的教导下,双面兼修,但正统道家法术学得多一些,鬼道之术听他说得多,学得却不多……难道说自青莲观大劫后,他竟然开始修炼鬼道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慌了。
说到底,鬼道之术还是更适合鬼去修炼,凡人修习鬼道,不仅要忍受难以言喻的痛苦,还随时面临着被法术反噬的危险。
夫澜便是青莲观修习鬼术的佼佼者,可他如今不也落得个只能夺取活人身体的下场?即使他有了朱小五的身体,却还是要被自己吞下的厉鬼魂魄所反噬。七夫人便是炼魂之下的产物,这术法之邪门……闵悦君若真的在炼魂,那他这么多年,难道没有遭到一点反噬?
思索之间,他们已来到如意家中。
神棍扶他进去,见家中四下无人,雪地里有车辕痕迹,家中变动不多,桌椅还来不及收拾,显然是匆匆忙忙送老方前往青莲观。
神棍不急着找人,他只是想找个凡人住所,杨锦书的宅子阴气太重,不适合闵悦君养伤。
他将闵悦君扶到床上躺好,给他盖好被子,去翻衣柜,却发现如意将其他保暖衣物都带走了,也许是怕路上老方着凉。无奈之下,神棍只能动手去找火盆,终于还是从柴房的角落里翻出一个破角的旧火盆和一小袋木炭,他拿去屋子里,将火盆烧起来,忽然想起这是凡人住处,邻居会看到,以为进了贼人怎么办?
出门去施了个障眼法,将如意家罩在其中,神棍原地转了转,还是偷偷去了几个邻居家,偷了些棉被、食物、木炭和生姜出来。不过他良心犹存,给各家都留了银子——自然是从闵悦君的口袋里拿来的。
他一个鬼,总不能真的窝在家里守着闵悦君做勤劳煮夫。施法将热粥温在桌上,又给徒弟加了两床棉被,用生姜熬了汤,连哄带骗给半昏迷的徒弟喂进肚子里,临走前,又给火盆里添了些木炭,怕屋子不通风,他又给窗户开了个小小的缝。
做完这一切,神棍坐在床边守了会儿,终究记挂着那对笨蛋夫夫,准备动身去死人沟。
给闵悦君拢了拢被子,只望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真被这点小伤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