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难得的,这几天来浮躁的心情忽然一扫而空,他微微一笑:“当时说过生活很大,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郑博厚给他倒茶:“当时你说过不会碰期货。”
一愣,常跃很快又笑开。他没想到郑博厚的记忆力这么好,自己当时说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确实是食言了,当时他刚重生没多久,自认为通晓世事,对任何事情都是手到擒来。
只要避开自己上辈子的滑铁卢,即可百战百胜。
没想到还是绕不开。
常跃端起一盏茶,细细的端详里面清透的茶水:“……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我当时说期货对我来说比毒品还厉害,您看,这不是复吸了?”
说起当时为什么突然决定重新参与期货交易,甚至是直接玩儿把大的,操作了天胶9810,常跃心里非常清楚。
他是个对自己的内心非常严格的人,在他的心里,一直很严格得考察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可以信赖的,不可以信赖的,会坏事的,可以寻求帮助的……
前后两世,他将两个人划入可以信赖的那个区域,却两次惨败。
和武道分道扬镳的那天,他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身边的人三三两两结伴,唯独他一人形影单只。
别人问他:“你干什么来益明?”
他回答说:“找朋友。”
那朋友上哪儿去了呢?
是呀,他上哪儿了呢?
常跃至今不觉得他和武道有谁是做错了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斤斤计较。
毕竟当时大难当前,武道只是做出了一个符合他身份的选择,仅此而已。
但常跃却病态得执着于这件事,即使表面看上去已云淡风轻,但是常跃知道……他忘不了。
以至于这种病态的心情,直接导致他后来在天胶9810,在国债317,在两个人的感情上独断专行,剑走偏锋。病态得想要寻求刺激,寻求解脱,寻求灭亡。
虽然别人都说望江基金的老板胆大而凶悍,如今市场上无人出其右。
但常跃知道,其实自己才是最胆小的那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自己了。
郑博厚的眼睛有些浑浊,但看人的时候目光依然锐利,他抬头看了常跃一眼,低头继续泡茶,倒水洗茶的时候,动作稳健而有力,与干瘦的赵思贤截然不同。
“当时我觉得你能走得很长很远,后来听说天胶9810是你做的,还很惊讶。”
外行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但郑博厚一看天胶9810的操作手法,就知道常跃必定经历了生活剧变,所以才那么不要命。
从那个时候起,郑博厚就觉得常跃的资质一下子变得平庸,之后就再没关注他。
后来一次和赵思贤遇见,两人喝茶的时候,他才顺口提了一句,说惋惜常跃的天分。
赵思贤这人有一毛病,郑博厚说谁好,他偏觉得不好,郑博厚说谁不好,他就觉得好。
就因为这样,他才开始关注望江基金。
所以说世事无常,常跃不知道自己的因果,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埋下来了。
他淡然一笑,没有做任何评价。
郑博厚终于鼓捣完他的茶水,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国债317我是肯定不会参与的,赵思贤肯定也猜到了,你回去告诉他,他不会为难你。”
常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但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郑博厚倒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两人各做各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一张纸条被递到郑博厚面前,是常跃写的。
他不能冒险和郑博厚进行对话,鬼才知道赵思贤那个变态有没有满世界安窃听器。
郑博厚挑了挑眉,对他的请求不置可否。
常跃见他没反应,又在纸条上加了一句,写的是:“如果不是你多嘴在赵思贤面前说我,我现在正和我老婆在外面逍遥快活。”
老头显然被他这话气得不轻,呼吸都变重了。不过这事儿到底是郑博厚理亏,他拿起笔,潦草地在纸上写了一个字“行”。
常跃得到答案,笑容满面得站起来:“行,郑老,那我就回去交差了。”
说着,他推门就要走。
“等等。”郑博厚叫住他,“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硬碰硬就能解决的。
做人和炒股一样,不能追求极致,谁也不可能总是买卖到最低点和最高点,只有留有余地,才是长久之道。”
最终,常跃还是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一欠身:“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