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大礼之后,皇上自然是要移步大庆殿参加朝会,与朝臣商议国事。墨玉便随太后回了后宫,接受贵妇们的朝拜,直到傍晚,才回到她的宫殿——玉仙宫。
玉,是墨玉的玉。至于仙字,也不知是该理解为称赞她美丽漂亮,还是称赞这座宫殿美丽漂亮,是仙子住的地方。总之,这名字很是张扬。
桌上红烛已燃了一半,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吧!可是,她的丈夫,当今的皇上还没有来。
观音像前供奉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桌上,墙上都是贴满的大红喜字,红绸迎风摆动。这殿里,很喜庆,可是很大,大到寂寞。
墨玉看到想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忙问道:“想容,怎么了?”
“不知道,总感觉这皇宫我不是第一次来,总感觉有一种熟悉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是第一次来的。”想容说出了心里的感觉,这里的每一个假山,每一道回廊,她好像都来过。
墨玉解释道:“是不是以前做梦梦到过?”
“可能是吧!小姐,很晚了,皇上......”
“很晚了,你们也去睡吧!”外面已经是深夜,他大概是不会来了吧!不来,也好。
云裳和想容彼此看了一眼,也是无奈。想容说道:“娘娘,今晚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皇上他......他太过分了,这个时候还不来,他什么意......”
墨玉适时打断了想容的话。“以后,你能不说话的时候就尽量不要说话,让云裳说就好,就算只有我们三个在,你也要少说话。”她进宫,只带了这两个丫鬟,原本只想带云裳,想容是要死要活也要跟着,她没办法才带了她。可她的性子,太容易找惹祸端。
“娘娘......”想容很是不服,为什么不让她说话呢?
墨玉声音不由加重了些,道:“什么原因待会下去你问云裳,我最后说一遍,如果你不听,我只有把你送回纪府。记住了没有?”见她委屈地点点头,墨玉这才放过她,“下去吧!”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们说这么重的话,虽心里也是不忍。可是不忍也得这么做,皇帝到现在也没来,明天走出去别人又怎么看待她。在这宫里,没有皇帝的恩宠,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况是两个丫头。
想容还想再说什么,云裳推了推她,“娘娘,那你好好休息。”
这夜很漫长,漫长到打什么更都能清楚的知道。
取出从乌延山带回来的玉笛,这玉笛还是夜天送给他的。想当初他们在山上一起饮酒的场景,是多么的惬意悠闲啊!也许,他从来就未曾注意,只有他在的时候,她才会吹这支笛子。既然已经进了宫,以后这个习惯,就改了吧!
朱唇微启,横笛就手,指间翻云间,一曲轻妙的乐声传出,漂向空中,为这寂静的夜里,带来更多的孤独。
一曲终了,墨玉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听到后面脚步声,以为是云裳又回来了。“云裳,你去睡吧,不用......”
墨玉转过身时,面前之人并不是云裳,一身明黄色的标志证明了此人是谁。她忙双膝跪地,叩头道:“墨玉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走到她身边,弯腰扶起她,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懂礼数了?”
“谢皇上。”墨玉起身,低着头看着脚尖,暗道她一直都很有礼数的好不好。
“抬起头来。”
墨玉依言抬起头来与他平视,见他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她看,有些不自在地说道:“皇上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我看?”
“哈哈,你也有怕得时候。算了,刚才的曲子很好听,再吹一曲吧!”
她人就像这曲子,清雅出尘,感觉她明明站在那里却又好像抓不住的一个女子。她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却是看起来最舒服的一个女子。
墨玉依旨又吹了一曲,曲毕,微微低头,等待着皇上说话。
皇上看着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如果当初在乌延山,他执意要见她,现在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不过现在也不晚,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子在身边,利用的当,也是一大助力。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你先生教的笛不错。过来坐吧!”
墨玉上前坐下,感受着身边男人传来的温度,有些不适应,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回皇上的话,其实这笛不是先生教的。墨玉住在老家时,家里存了不少的书,墨玉是从书中学的。”这是实话,她想学笛子却因为没有笛,因而夜天才送了她这只。
皇帝嘴角微微上翘,她倒是老实,在那山上,怎么可能有先生,这些他早就着人调查的一清二楚。她八岁时,纪刚杨才从北贫街那里接回她,后来又把她扔在深山老林里不闻不问,要不是纪翡翠出了水痘,恐怕纪刚杨还没想起她呢!
“刚才你站在那的时候,朕以为你是哪位仙子下凡来,周围是开满多彩绚丽的杜鹃花,你站在花中,对朕回眸一笑,万物皆无。”他由衷地赞道。
“皇上说的是真话?该不会心里正在说我是野丫头吧!”
“纪家的大小姐怎么会是野丫头呢,不过那乌延山上的玉归倒是个十足的野丫头。”
墨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他,不是吧?这第一夜身份就被拆穿了,也太快了吧!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妾身的双亲辛辛苦苦给妾身安排了一个很高贵的身份,没想到皇上早就知道了,我们还跟个跳梁小丑似的转来转去。皇上什么时候知道玉归就是墨玉啊?”
“确切的说是先知道了墨玉,才知道玉归。”
墨玉大概明白,月前上山的那两人,其中有一个是皇上。而后她进宫为太后吹笛,皇上大概是觉得笛声熟悉才会去查她,一查就什么都知道了。又或者皇上本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例行对每个进宫的女人都要先查一下底细,不想一查查出这么多的事来。
“那皇上为什么要跟妾身说这些呢?”
皇帝微微皱眉。“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不用自称妾身,就像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那样,就挺好的。”像当初一样,是朋友,是熟人。他将她揽进怀里,说道:“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那都是过去的了,从今往后,你只有一个身份,你是朕的女人。”
朕的女人,这个身份,有多风光就有多沉重,有多欢喜就有多孤独。也许过不久,她会成为他一个没有记忆的女人,埋葬在他的陵墓里,百年后再相见。
窗外静夜无声,窗内红烛摇曳,几家欢喜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