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木见他气势迫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慎绊倒了桌角,便直直的摔在了地上,痛的直皱眉。
“沐大人。”阮糖走近她,止了步子,有礼貌的蹲在她身前,却没有扶她一把的意思,缓慢的道,“下官想问你……”
沐小木看见近在咫尺的脸,莫名的心虚起来,她别过眼睛,躲避着他炽烈的注视,结巴的道:“尽、尽、尽管问。”
“以大人渊博的学识,可否告知下官……”阮糖半敛着眼皮,语调转冷,道,“背信弃义是什么意思?”
……
“大人……”沐小木委委屈屈的开口唤道。
“嗯?”湛然将闭着的眼睛掀开一条缝,示意她有屁快放。
“大人……下官不是有意丢您的脸。”沐小木小声道,“下官今天也尽力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湛然不耐烦的打断她。
“下官膝盖疼……”沐小木眼泪汪汪。
“继续跪着。”湛然丝毫未曾松动。
沐小木呜咽一声,不敢再开口。
湛然搂着白团子似是又睡去了,沐小木跪在他软榻边反省。不知过了多久,沐小木拉了拉湛然的衣角,见他缓缓的睁开了眼,便低低的道:“大人……外头风大,您会着凉的,还是别睡了,回去吧。”
湛然瞅了瞅大好的天光,气笑了,道:“小御史,胆子愈发大了啊。”
“大人,下官有一事禀告。”沐小木正经道。
“说。”湛然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笑着瞧她。
“下官膝盖疼。”沐小木厚颜道。
“疼也跪着。”湛然坐起身来,勾起小御史的脑袋,道,“也就是你,搞砸了还能好好在这儿跪着。”
他的手指在和煦的春风里也变得温暖起来,沐小木昂着脑袋,嘟囔道:“下官尽力了。”
“尽力?”湛然看她一副委屈的模样,道,“你可知本官为何叫你去?”
沐小木生生咽下了“因为大人您懒”这几个字,强迫自己道:“大人体恤我。”
湛然轻易便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手指滑过她的下颌,柔软的指腹帖上她的脸蛋,道:“朝堂里拉帮结派,一是看籍贯,二是师生情。我叫你去指导新晋的官员,不过是多给你一层关系,若是多了一个老师的身份,你的门生在将来便是你党系的人,总有帮到你的时候。”
“啊?”沐小木呆了一呆。
“可惜你头脑简单,竟生生弄砸了,叫小官员瞧不起不说,还那般狼狈,简直是……”湛然摇了摇头,道,“你说,该不该罚?”
沐小木这才晓得他竟思虑的这般周全,不由得心里一热,道:“大人何须为我至此……”
“本官高兴。”
“是下官愚笨,辜负大人一番好意。”沐小木诚恳的认错。
“罢了,起来吧。”湛然见她乖巧,便高抬贵手的放过她。
沐小木闻言一喜,揉了揉又痛又麻的膝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湛然抱她抱惯了,便将她往怀里一拉,想戏弄一番,奈何今天的小御史竟然快速的弹了起来,满脸都是惊惶,道:“下官回去反省,先行告退。”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湛然拧起眉毛,疑惑不已。
“下官几天未曾洗澡,身上很脏,怕污了大人的手。”沐小木咬牙道。
湛然望着今天抗拒的格外剧烈的小御史,疑虑甚重。
“脏?你过来,我瞧瞧。”湛然敛起笑意。
“不、不、不用了。”沐小木支吾道,“大人便允我告退吧。”
湛然不悦的来回瞧她,总觉得今日的小御史有些古怪,往常抱抱搂搂的,虽是抗拒,却也不似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他看着脸蛋通红却紧紧咬着嘴唇的沐小木,心头竟一阵阵的发起堵来。
沐小木低着头,见他摆了摆手,便如临大赦的扭头就走,奈何腿麻的厉害,一瘸一拐走的甚慢,背后湛然的目光令她心头一阵狂跳,她不敢停留,终是逃出了他的视线。
出皇城的时候,暮色已经升起来了,尚未褪去的夕阳将暮色染成了橘色。沐小木揉揉酸痛的膝盖,一瘸一拐的往家走。不过片刻,便瞧见一片连绵的杏花,如云霭似薄雾,随着微风起伏跌宕,美艳绝伦。
沐小木驻足在一棵杏花树下,淡淡粉色缤纷而落,浅色的花瓣轻柔的覆在了她的头发上,蓦然,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伸了过来,拈走了她头顶的花瓣。
“沐大人。”手掌的主人彬彬有礼,宛若这漫天而落的杏花,温文谦和,又肆意随性。
沐小木吓了一跳,转身见是他,便不知不觉往后退一步,道:“阮、阮、阮糖。”
“大人竟还记得我名字,当真令下官受宠若惊。”阮糖逼近她一步。
“我从没忘记过。”沐小木又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粗糙的枝干,才停了下来。
“是么?”阮糖比她高出太多,他撑在枝干,仿佛将她揽在身下,声音意外的低沉,仿佛夹杂了太多的思念与不安,道,“别骗我了,沐御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