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何以如此断言?”俞莺巧问道。
“到底年长你们几岁,懂得自然多些。”肖让道,“一封帖子能说明什么,日久才见人心,此去琴集,你正好看看清楚。若然合适,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那什么比武招亲,终究是不靠谱……”
肖让正说得兴起,却听俞莺巧冷着嗓音,打断他道:“公子未免管得太多了。”
肖让一时哑然,已觉气氛不对。
俞莺巧神色肃然,略带不悦,语气更略微急促,道:“我身为独女,行为处事皆以镖局为重,不能如公子这般随性洒脱。比武招亲纵然草率粗莽,却也不容外人置喙。真心假意,只在擂台上见。或赢或输,有江湖同道见证。婚姻大事,也自有父亲主持。若连这都不明白,还一意纠缠,便是羞辱。”
肖让沉默片刻,合扇抱拳:“是我唐突了,见谅。”
俞莺巧说完,心里的郁气已解了大半。想起自己刚才言语生硬,略有些后悔,便抱了拳,道:“公子不必。我说得太过了,公子别往心里去。”
“你又道什么歉?”肖让笑道,“唉,仔细一想,还真是我不好,怎么就忘了立场了。你不就是为了此事,才来向我学武的么?这几日受你照顾,却没教你一招半式,实在有愧。不如趁现在有空,我教你吧。”
肖让说着,便走到了院中空地上。见俞莺巧还在犹豫,他将折扇收进怀中,伸手招呼她道:“过来呀。”
俞莺巧只得走了过去。
肖让略略思忖了片刻,道:“先前你也见过这门‘穿花戏蝶’,如今我只走步法,你仔细看。”
话落,身动。
今夜月色皎洁,院中草木清朗可见。月光之下,翩然影绰。有那么几次,俞莺巧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只有那浅苍色的衣袂一拂而过,余下一缕清润沉香,悠悠飘散。
“怎样,看明白了吗?”
片刻之后,他步伐一顿,站定了身子,笑问道。
俞莺巧老实地摇了摇头。
“呵,我想也是。”肖让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笑,大有得意之态。他走到一旁,四下看了一番,随后弯捡起了十数块小石头,一一在地上摆开,围作了一个圆。“这样便清楚些了吧?”他起身,拍干净双手,站到第一块小石头旁,又道:“第一步是左脚,转个身,换右脚。”他一边说一边做,转身之间,轻巧地站到了第二块小石头旁,“然后,交步,换左脚……”他的动作全然放慢,好让俞莺巧看清每一个步骤。待他走完一圈,他吁口气,道:“没想到走得慢反而累啊……这下可看清楚了吧?”
俞莺巧想了想,道:“六成。”
“好,试试看。”
俞莺巧答应一声,走到了第一块小石头旁,照着他的样子跨出了左脚,慢慢地旋身,换右脚……她走得极慢,且踉跄。因不熟练,身子还东倒西歪的,看起来有些可笑。
肖让笑着摇头,道:“手指硬也就罢了,怎么连身段也这么硬?”
俞莺巧听他这么说,心里羞怯,步伐便略微急躁起来。双脚/交叉之际,落点没有取稳,又被脚下的小石磕绊了一下,身子一下歪了。若是平时,这点小事不至于摔倒,可偏偏此刻她的动作极为怪异,双脚都快扭在一起,怎么也稳不住。眼看就要倒地,腰上忽生一股力道,将她捞了起来。她稳稳站定,松了口气,抬头就对上了肖让的眸子,一瞬心慌,她竟说不出话来。
肖让皱眉看着她,道:“小心。可扭到脚了?”他虽问着,人却已经蹲了下去,伸手轻捏她的脚踝。俞莺巧怔怔地不敢动,就听他说:“还好没事,若伤了筋,倒是我的罪过了。”
诊视完毕,他站起了身。这一番下来,他似乎有些疲惫,眉头微微蹙着,额上也浮了薄汗。他将领口拉开一些,自嘲道:“唉,真不知道是那‘素心白’后劲大,还是我转太多圈了……好热……”他说着,从怀里拿出折扇,替自己打起了风来。
“公子累了,早些休息吧。”俞莺巧笑了起来,道。
“也好……”
正说话间,忽有一阵夜风拂面而来,清凉畅快。肖让长舒了一口气,略微抬眸,便见天清月朗。耳畔,虫鸣隐隐,别有生趣。他含笑,赞叹一句:“好夜色。”
俞莺巧听得此话,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那轮皓月。
“月映林塘淡,风含笑语凉。”肖让低吟一句,又问俞莺巧道,“你道如何?”
俞莺巧想了想,认真回答:“无云无星,明日想来晴好,只怕日头晒人,公子且小心。”
肖让一听,重重叹了一口气,手中折扇一扬,在俞莺巧的额上轻轻敲了下,嗔她一句:“小木头。”
陌生的亲昵与温柔,让俞莺巧有些无所适从,她怔怔看着他走远,带着惶惑,又抬头望向了那轮明月,心绪久久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