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四面受敌,先生何以教我?”
待宾主落座后,太子然直奔主题。毕竟韩国的地理形势实在是太差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说的就是韩国目前的情况。
“嗯嗯。”范睢却是低头不再言语。
“以弱韩周旋诸国,请先生教我。”说完又是一个长跪。
“嗯嗯。”范睢继续一言不发。
“先生难道不愿赐教于我吗?”太子然第三次长跪不起。
直到这个时候,范睢才长叹一句,言道:“非是如此。臣听说姜尚未遇见周文王时,身为渔父而钓于渭阳之滨。那个时候他们的交情是很浅的。结果一番说辞后文王立他为太师,一起乘车回宫,这就是因为姜尚的话说进了文王的心坎,最终文王便得到姜尚的辅佐统一了天下。假使当初文王疏远吕尚而不与他深谈,这样周朝就没有做天子的德望,而文王、武王也就无人辅佐来成就他们统一天下的大业了。”
说到这里,范睢自嘲说:“如今臣只不过是一个躲避追捕的罪人,与太子您交情很浅。而太子希望我说的却是匡扶国君的大事,臣想尽一片忠心,却不知道太子您心中所想。这就是太子连续三次询问臣而臣不敢回答的原因。臣并不是害怕什么而不敢说出来。我明知今天向您陈述主张明天就可能伏罪受死,可是我决不想逃避。太子果真照我的话办了,受死不值得我忧患,流亡不值得我苦恼,就是漆身生癞,披发装疯我也不会感到羞耻。”
“况且,像五帝那样的圣明终不免死去,三王那样的仁爱也不免死去,春秋五霸那样的贤能都死了,乌获、任鄙那样力大无比难免一死,成荆、孟贲、王庆忌、夏育那样勇猛威武也一个个死去了。由此可见,死亡这是每个人必不可免的。处于明了必然死去的形势下,能够对韩国有少许补益,这就是我的最大愿望,我又担忧什么呢!”
太子然正要辩解范睢有怎样的一番说辞,都不会因言获罪。却听见范睢自顾自地走向窗边,望着孤悬的月亮,有感而发。
“过去伍子胥被装在口袋里逃出了昭关,路上夜里行走,白天隐藏,走到陵水,连饭也吃不上了,只好爬着行走,裸出上身,叩着响头,鼓起肚皮吹笛子,在吴国街市上到处行乞讨饭,可后来终于振兴了吴国,使阖闾成为霸主。假使我能像伍子胥一样极尽智谋效忠韩国,就是再把我囚禁起来,终身不再见太子,这样我的主张实行了,我又担忧什么呢?”
“过去箕子、接舆漆身生癞,披发装疯,可是对君主毫无益处。假使我也跟箕子有同样的遭遇披发装疯,可是能够对我认为贤能的君主有所补益,这是我的最大荣幸,我又有什么耻辱的?我所担忧的,只是怕我死后,天下人看见我为太子尽忠反而遭到死罪,因此闭口停步,没有谁肯向韩国来罢了。”
“申不害变法随使韩民富,但未使韩国强。如今韩国上下术治之风弥漫,国君不思进取,士大夫醉心于权术。”
“现在您在上面有威严的韩王,在下面被歼佞臣子的惺惺作态所迷惑。自己身居深宫禁院,离不开左右近臣的把持,终身迷惑不清,也没人帮助您辨出邪恶。长此下去,从大处说国家覆亡,从小处说您继位后宗族势大,会让自己孤立无援岌岌可危,这是我所担忧的,只此而已。至于说困穷、屈辱一类的事情,处死、流亡之类的忧患,我是从不害怕的。如果我死了而韩国得以大治,这是我死了比活着更有意义。”
太子然长跪着说:“先生这是什么话!韩国地处四战之地,我本人也是才疏学浅。如今群狼环伺,先王基业朝不保夕。有幸结识先生,这是上天恩准我烦劳先生来保存我的先王的遗业啊。我能受到先生的教诲,这正是上天恩赐我的先王,而不抛弃他们的这个后代啊。先生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从这以后,事情无论大小,全赖先生指教我了,请不要怀疑我了。”
范睢听得太子然如此保证,终于放下架子,长揖行礼。太子然也是赶忙还礼。
“韩王年事已高,太子掌国乃大势所趋。不知太子殿下对当今天下如何看待?”
太子然心下暗道,正戏来了。刚才范睢随答应辅佐自己,但自己身为主公,无论如何也得表现出一定的水平。不然别人哪有什么信心跟随你。这年头,臣子最喜欢的主公有两种,一是昏庸型的,对臣子言听计从;另一类就是明君,这样才有前途。
稍微理了下思路,太子然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我就浅谈诸国了,望先生赐教。”
“先说燕国,燕国居于苦寒之地,北有东胡,但为燕将秦开大败,因此后方稳定。燕昭王励精图治,国力强盛,联合五国攻齐,几乎灭齐。奈何其子继位后,中田单离间之计,功败垂成,国力由此衰弱。观其政,其才不足昭王十分之一。如今燕国已不足为虑,且燕、齐已是大敌,今后必有一战。”
“如今田单虽已复齐,但齐国元气大伤,曾经可与秦国相抗的齐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秦国失去了最大的敌人,山东六国失去了脊梁。之后秦赵结盟和好,秦国经略楚国,赵国专心讨伐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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