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死魂消

    小公主瑶光出生在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初春时节，春意融融，暖风醉人。那一年天庭一池子莲花开的极好，翠绿的枝杆笔直挺立，花瓣晶莹剔透如白玉，碧色荷叶淡雅的铺开，映在碧潭柔波中。这亦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只是相较于她哥哥的景星庆云普通了些。在她哥哥眼里，瑶光可一点都不普通。瑶光的出生，清雅的香气盈满了一室，暖黄的光线打在她粉雕玉砌的小脸上，美得如梦似幻，小小的景云就这样呆

    九重天，小太子出生时景星庆云，寝宫在五彩祥云的笼罩下异彩纷呈，又有凤凰来仪，一派祥瑞之势。天帝大悦，借此祥瑞，赐名景云。这被众神赋予厚望的小太子，果然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亦有不俗之姿，气度亦是不凡。就连一向隐士的东华帝君都免不了对其称赞一番，可是这样一个众神看好的小太子，偏偏有一个软肋，就是他的妹妹。

    就这样匆匆一晃已过千年，又有谁会记得归了尘的远古幽莲，那一抹幽香亦随风散去。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只得叹缘浅情却深。

    那是一种永远都不需要对方知道的感情，雾，捂着胸口，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她本不是凶恶之人，却忍不住对碧瑶仙子动手，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是迁怒罢了。体内的血液涌动翻腾，苦涩的滋味弥漫心头，眼中凝结了点点晶莹。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白衣墨发，飒然执剑的少年，雾嘴角还未扬起愉悦的弧度，就已被苦涩取代。

    她学会了很多很多，渐渐的她明白了，为什么日暮降临之前她都会回到秘境，为什么她会每天喋喋不休的跟他讲凡间的一切，明明她并不是开朗的性格，而且对方永远不会回应。她，怕是恋慕他吧。

    雾就这样跟在他们身后打转，她学会了高兴，那是农作物成熟后，耕者脸上的笑容。她学会了悲伤，那是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她学会了落寞，学会了掩饰。

    于是她去了人间，她见到了牙牙学语的幼童，对未来满是憧憬的青年，幻想着爱情的少女，耄耋之年的长者，他们的生命虽然短暂，却是精彩。他们有着夜翎没有的生气，虽然他们看不到自己，但是他们身上的气息，让雾格外的贪恋。

    一曲琴音，一男一女，构成了这个小天地。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夜翎周身的落寞似乎也渐渐的感染了她，像是陷入了沼泽地，藤蔓般的窒息感缠绕着她，然后骤然收紧。她选择离开这里，远方的广阔似乎更适合自己。

    彼时，她才刚刚清醒，身体虚弱的连化形尚且不能，弱水腐蚀的记忆自然也变得混乱。她虽不记得当年意气风发犹如少年而如今落寞潦倒的被困在秘境里的男人，赋予了她新的生命。但是，本能的对他有几分依恋，本以为只是雏鸟情结，未曾想其中还有这些渊源。

    直到一缕仙气缓缓的注入自己的经脉，让她久违的感受到“舒服”，这个词的意思。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刚刚醒过来，阳光拂过她娇嫩的脸庞，那种柔软到依恋的感受。让她不由得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从此缘起劫生，她靠着夜翎的仙气活了下来，自然需要用性命度了他的厄运。这是佛说的劫，她只是众生之一，逃不了，躲不掉。

    起初还能感受到弱水对她的伤害，逐渐的连感官都慢慢消失。

    雾，自她有魂识之日起，她就在千煞湖了。对需要灵水才能生长的植物来说，弱水就如同铅，一点点灌入她的经脉，腐蚀着她本就虚弱的身体。

    “恭喜上神历劫成功”，众神齐齐拜贺道，仿佛之前的种种都不存在。

    远古幽莲，名雾，可化万物，是世间唯一可以补神魂的圣物，只是它生命极其脆弱，随着远古时期混战的结束，它亦没了踪迹。没想到今日竟有幸见到，还是株修炼出身体的，可如今，这天地间远古幽莲怕已绝种。他们不知该惊叹夜翎上神的福运，还是该哀叹远古幽莲的命运。

    凤后担忧的望着夜翎，帝君握着她的手亦有些不忍。

    夜翎不言不语，雨雾下的眉眼，美如墨画。

    “竟是远古幽莲”，不知是哪个神仙低喃，打破了静默压抑的氛围。

    风渐起，如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众神赶忙支起结界，静默的看着突如其来的暴雨。

    夜翎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眼神有些慌乱，一道红光渐渐没入体内。不过片刻功夫，他体内的魔气慢慢散去，像是沥青一样的污浊浮出身体，冰冷的身体回暖。撕扯着的灵魂也归了原位，只是胸口有些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夜翎出神的望着眼前，红色的莲花瓣随风飘起，孤单的打着璇，带着最后的缕缕清香，然后消散。夜翎指尖捏着一片花瓣久久不语。

    初夏的风，暖暖的带着几分湿气，混着各色的花香，让人着迷。擎天树翠绿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朵娇嫩的黄，飘荡荡落在了雾的发髻上，明明是那么美，却无端的让人感伤。雾缓缓闭上眼睛，一切都无比的熟悉，像是镌刻在灵魂上的，如此令人眷恋。相处了五百多年，比之凡人的一辈子，长了太多，大概她是要知足的。这样就足够了，雾轻轻地告诉自己。一滴清泪缓缓划过颊部，啪嗒一声，融入尘埃。红色的光圈登时将两人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