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又开设了一个新厂,就在高新区,名字叫向阳化工股份有限公司,他们通过暗箱操作,不仅把化肥厂的市场客户都抢了过去,还把大量的国有资产纳入个人腰包私有化,这些企业的利润都被他们暗中投入了这个小公司……”
“名义上,向阳化工股份公司是我们厂的参股企业。但实际上就是孙庆几个人的私人企业,这个公司注册资本4000多万,光孙庆一个人就占了2900多万股份,他一个国有企业领导,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不是腐败是什么?”
“一个县处级的国企干部,他竟然坐进口轿车,我看比市领导坐的车还要高级……这不是腐败是什么?”赵凯显然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而且因为是厂里的车间主任,又多少知道一些厂里的实际情况,话基本上都说到了点子上。不像其他的职工,纯粹是瞎嚷嚷起哄。
安在涛听了赵凯的话,沉默了一阵,转头凝望着冷清的化肥厂厂区和那破败陈旧的厂房,良久,才低低道,“赵师傅,你们反映的这些情况,市里需要调查落实,如果查实——请大家放心,市里绝对会严惩不贷。”
安在涛扬了扬手,“周秘书长,马上打电话,让经贸委主任蒙陶和国资委主任邹广平马上赶过来开会!同时,让财政局、审计局的人也赶过来!”
杨华也向彭军沉声道,“彭主任,马上给这家企业的负责人打电话,叫他们所有的班子成员都马上赶过来。”
……
……
下午2点多,安在涛带着众人进了化肥厂,去了化肥厂的办公楼上,就在会议室里主持召开现场会。市政府这边参加会的,是市长安在涛、常务副市长杨华、市长助理兼市政府秘书长周军、市经贸委主任蒙陶、市国资委主任邹广平,市财政局、审计局的有关干部,而房山化肥厂这边,经理兼党委书记孙庆带着5个副职一起参加,同时还有赵凯等十几个化肥厂的职工代表。
孙庆几个人心里有鬼,心里当然是忐忑不安甚至可以说是惊惶不安。职工的心会这么齐且突然闹将起来,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之外。事出突然,他们甚至来不及应对,就引来了这么多的市领导。一向以雷霆手段闻名的安市长,竟然也亲自来了。本来想还能糊弄糊弄,但安在涛却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其实,还说什么?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化肥厂的现状和这一箱箱高档烟酒就是腐败的有力证据。
安在涛冷厉的目光从面前化肥厂一把手孙庆等几个企业领导的身上划过,长出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沉声道,“我今天从蓝烟回来,半路上就遇到了这事……我的时间有限,不能长时间地听什么工作汇报——这样,财政局和审计局的人,你们马上就去查查房山化肥厂的财务账目,给我落实一下这家企业的资产状况和收入分配状况……查账的情况随时向杨市长汇报。”
“经贸委的蒙陶,国资委的邹广平,会后,你们两个部门配合一下,往深里查一查职工反映的国资流失情况是否属实。记住,查深查实,不许走过场!”
安在涛的声音一落,蒙陶和邹广平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应是。
“市里成立房山化肥厂事件工作组,由常务副市长杨华同志担任组长,市长助理周军同志协助杨市长工作。”安在涛用力地挥了挥手,沉声又道,“调查的情况随时公开,接受化肥厂职工和社会各界的监督。”
安在涛说完,慢慢回头来目光凛然地盯着孙庆等人,淡漠道,“调查需要时间,问题的落实也需要时间。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姑且不论。在这里,我想说的是,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不管房山化肥厂的班子存在还是不存在班子集体腐败问题、国资流失问题,有一个问题是非常肯定的:孙庆,你们这个班子非常地……”
“非常地混账!”安在涛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指了指面色苍白的孙庆等人,“看看你们喝的高档酒抽的高档烟,看看你们一个个都坐着进口小汽车……这些都是职工的血汗,都是国家的资产,你们这样浪费挥霍,怎么能不让职工愤怒,怎么能不让职工愤怒!”
“是谁给了你们这种拿着国家财产大吃大喝奢侈享乐的权力?谁?是市里还是全厂职工?单凭这些,你们就已经失去了继续领导这家企业的资格……免职,一概全部先免职听候处理!如果最后查出问题属实,党纪国法高悬,决不轻饶!”
安在涛霍然起身怒声道,“蒙陶,经贸委出面,重新选派干部重组这个企业的领导班子,一边展开调查,一边安抚职工,尽快恢复生产!”
蒙陶立即起身应下,“我明白,安市长,我一定按照领导指示……”
还没有等蒙陶表完决心,安在涛就已经沉着脸大步走出了会议室,杨华和周军赶紧都追了出去。秘书李平也提着安在涛的公文包,追了出去。
“安市长,您消消火……”安在涛上车之前,周军和杨华追了过来,“请领导放心,我一定配合杨市长,把化肥厂的问题查实查清!”
安在涛点点头,“好。老杨,你就辛苦一些,暂时靠一靠这个事情。另外,告诉公安局的人,孙庆这几个人要先监视居住起来,一旦查实有问题,绝不姑息养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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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上午,房山化肥厂职工在街上晒厂里的接待品。他们说,这些物品原来存放在厂领导办公室隔壁储藏间,现在搬出来是让大家见识工厂的公款吃喝。其中晒的物品包括:30余件茅台、整件的壮阳酒、高档工艺品……公款吃喝现象不绝于耳,如今我们总算切实感受到了。我们知道公款吃喝严重,但不知道一个工厂的吃喝腐败也严重到如此程度。而这些茅台、壮阳酒和仅拿几百元工资的工人一比较,更显得刺目。现在被晒了,但晒完又能怎样了?那些没被晒的呢?”
“工人现在一月领400多元钱生活费,有人竟如此奢侈,职工溢于言表的愤慨,意在告诉我们,贪腐与奢侈最终消解的是权力的公信力,人民群众对贪腐行为的承受和忍耐是有限度的,因为贪腐糟蹋的财富是人民创造的。超过了这个限度,群众就会忍无可忍,自发给予反击。职工自发晒接待品,还告诉人们,群众中蕴含着巨大的反腐热情。”
“几箱茅台酒,这还是看得见的成本,在吃喝之外,还有更多无法晾晒的灰色成本沉淀着、喧嚣着。树立一个企业不容易,搞垮一个企业却在弹指之间,所谓政策保护、资金支持,与公平开放的营商环境相比,只能算是隔靴搔痒。其实,晾晒在马路上的接待品,就是横亘在成熟市场机制与资源优化配置道路上的难言之隐。对此,我们恐怕不能一晒了之。”
互联网的兴起,让天涯若比邻,国内任何一个城市发生的任何一件足以引来公共眼球的事情,在最短的时间里就会成为国内公共关注的焦点事件。当天下午,就有人将房山化肥厂职工当街晒烟酒的事儿传到了网上,而在第二天的国内、省内媒体上,报道这件事的报纸不计其数。
与外地媒体“义正词严”、滔滔不绝的质疑和批评浪潮相比,房山媒体则显得非常低调和沉默。只有房山日报在头版处发了一则不大不小的消息《安市长在房山化肥厂调研》。这则消息并没有指出问题的“关键”,而只是简单叙述了一下安在涛在房山化肥厂主持召开现场会,同时配发了一张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