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市两级的矿难问责已经展开。处理完矿难,安在涛带着调查组成员准备返回燕京。在省政府的勒令下,房山市分管煤矿安全的副市长赵建国向省政府作出书面检讨,被给予了记过处分。
而自赵建国以下,很多市县官员被免职问责,房矿集团公司分管安全的副总经理被省国资委和煤炭工业局免职。东风煤矿领导班子被彻底调整大换血,矿长、书记撤换免职,还撤了几个副矿长,生产科长被辞退。
在安在涛一行即将离开东风煤矿的时候,杨华终于还是来了,尽管姗姗来迟,但终归还是露面了。
李月茹正在房间里给安在涛收拾东西,马晓强恭谨地走进来,轻轻道,“安局长,房山市的杨书记过来了,想要见您。”
马晓强虽然并不知情,但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打滚二十年的厅级干部,对于房山市委书记杨华和安局长之间的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他也隐隐猜出了几分。只不过人走茶凉的事情在官场上太多太多,杨华对于安在涛的“冷淡”虽在情理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安在涛再能量大,如今也不在东山省任职。天高皇帝远,他的影响力在东山,终归会淡化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这是马晓强的观点,也是大多数人的心态。
“哦,让她等我一会,我一会就下去。”安在涛淡淡道。
杨华一直耐心地在招待所的楼下等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完了才见安在涛慢条斯理地从楼梯上踱步下来。
杨华这两天以种种借口不肯来东风煤矿见安在涛,当然是为了避免两人见面后的无言尴尬。
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作为新任的市委书记,她也有自己的施政思路,凭什么要沿着安在涛的布好的路线继续走下去?如果那样的话,她等于还是一枚安在涛遗留在房山的傀儡,这个市委书记不当也罢。
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就认为安在涛推行这些改革都太理想化了,根本就不切合国内的实际情况,之所以推行成功,完全是靠他个人的巨大能量和无上威信。而他一走,貌似稳定的局面就开始出状况。为了稳定局面也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权力,她不得不逐步进行“矫正”。
安在涛人在的时候,杨华不敢说什么。而在她看来,安在涛也根本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这倒也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不敢、也不愿。作为大力提拔和培养她作为房山接替人的幕后布局者,安在涛本人对于杨华的震慑力无与伦比。她之前跟安在涛搭班子,按照安在涛的步调亦步亦趋,一半是出于无奈,一半是下意识。
至于调整安在涛昔日的“幕僚”和“心腹”,当然是出于个人权力的需要。接任之后,杨华才骤然发现,安在涛对于房山官场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如果她不推行“去安在涛化”,她根本就无法在官场上真正控制住局面,下面的人会对她阴奉阳违。
安在涛走后,杨华坐到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上,这个时候她才真正领略到了权力的无上魅力。严格说起来,她是一个很善于隐藏自己真实情绪和擅长忍耐的女子,而这种长期的压抑在安在涛离任后,就一股脑子地爆发出来,犹如海啸一般不可遏制。
她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她有权力也有权利推进自己的治理思路,可安在涛以及安在涛留下的一切,就是横亘在她面前的一块块大石头,如果不搬走这些大石头,她还怎么前进?
但是她也深知,自己这样做的结果,很有可能激怒安在涛。最起码,会对她很不满。因此,她一直回避着安在涛,甚至为了躲避安在涛,她都匆匆回了天南的家里休假。
但她同时又明白,这样的回避终归不是办法,得知前日安在涛在会上公开“敲山震虎”之后,她心里就暗叹,该来的始终都会来,躲是躲不掉的,硬着头皮来见安在涛。
“老领导……”杨华调整了一下情绪,依旧神态恭谨地迎了上去,与以往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老领导来的时候,我正好去省委开会,所以就来晚了,还请老领导你谅解一二。”杨华又笑着为自己的姗姗来迟勉强解释了几句,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解释太过苍白无力了,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呵呵,杨书记,半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神采飞扬的,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安在涛也热情地跟杨华握手寒暄,只是他的热情中明显隔着一层疏远的壁垒,其他人感觉不出来,杨华心知肚明。
“我来的时候,没有直接来东风煤矿,而是先去省委跟李大年书记、阚新民省长和赵秀莲副省长等几个领导见了见面,开了一个碰头的短会。”
安在涛的这话一出口,杨华的脸骤然涨红了起来。
“李书记和阚省长两位领导指示我给咱们地方的党政机关留点面子……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给房山留面子,为什么?因为那些遇难矿工的亡魂在悲号,矿工家属的凄惨哭声更是让我情难自已,不严惩相关责任人,我无以面对亡者和生者,更愧对手里的权力、愧对国务院领导的信任。”
“所以,我如实上报国务院,同时建议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从严从重处置。这一点,还请杨书记和市里的同志们谅解。”
安在涛默然转身过去,对不远处的矿山指指点点,“对于房山,我是有很深感情的。对于脚下的这片土地,我倾注了全部的青春和心血……我想,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珍视房山今天来之不易的发展成果……”
杨华心下一颤,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但是,良心在这里。”安在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们这些做官的,当领导的,不能昧着良心做事,首先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我们掌握权力,但不代表我们就高人一等……”
“走,上楼上去说话吧。”安在涛主动向楼上行去,杨华犹豫了一下,紧跟其后。剩下市县的一些官员,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无语。
进了门,安在涛坐在了房间里破旧的沙发上,杨华则皱了皱眉,一边关紧门,一边暗骂下面的人不懂规矩。她这个市委书记没有过来拜见安在涛,但不代表下面的人可以敢如此怠慢这位老领导……竟然让安在涛住环境这么差的地方,简直……
杨华决定过后要“收拾”一下谷澜县的干部。
安在涛显然不愿意再跟杨华虚来套去了,直接就切入了主题。虽然他并没有直说,但这种事情哪里还需要直说,杨华明白,安在涛让她“上面说话”,无非就是想要跟自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
……
“老领导,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请你也理解一下,我也是被逼无奈……”杨华轻轻道。面对安在涛的当面质问,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闪避的可能,只有面对。面对貌似只有两个结果,安在涛被她说服默认她的做法,或者她跟安在涛彻底翻脸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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