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不明,昨日夜里,他牵了柳长宁的手在长亭中坐着,漆黑的眸子正像是广阔无垠的夜空:“光焰稀里糊涂地坐上了皇位,就像是飞鸟被投入了笼中,已经是无可转圜的悲剧。如今娶了朱若水却不会让自己的命运比如今还要多舛。以毒攻毒,说不定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未可知。”
柳长宁听到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心里便仿佛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滋滋”上窜:“原来你为了光焰,可以把一切的苦难都揽到自己的肩上,如今倒是放心让他一个人在那吃人的宫中苦苦挣扎。他已经没了自由,做什么事都要被那些宫中的规矩束手束脚,如今又娶了一个间谍与自己同床共枕,这日子你想没想过有多难捱?”
李正煜见到她剑拔弩张的样子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今他是皇帝,只有他吃人的份,哪有别人吃他的可能。再者说就因为他被关在了笼里,这条命才能万无一失。”他把玩着柳长宁垂下的发丝,一会绕在指上,一会又抻直了,仿佛是一件极快乐的游戏:“你与其担心他是否好过,还不如担心担心为夫的性命。父皇这一番安排,光焰虽被架到了人前,实实在在得罪人的却是我。这朱长贵要是铁了心地要站到权利的巅峰,首要的便是除掉我这个最大的障碍。”
柳长宁是笑得甜甜地去挽他的手臂:“我不怕,无论天上地下,我都会同你在一块的。”
李正煜却是沉默不语,他虽不惧生死,但却决不忍心让柳长宁身处险境。他握着拳放在嘴边轻轻一咳:“你这般深情款款,我倒是有些不大受用。你还是果决些的好,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便卷了我的家产,找个好男人另外改嫁。”他眼中隐藏着无数的笑意,就像这月色下的月湖,光波流转、柔情似水。
柳长宁的回忆定格在这个充满柔情的镜头里,她抬起头来,瞧见李正炽与朱若水细微的神情变化,心中对这个本是仇敌的女子便生出了真切的同情来。刨去她朱家嫡孙女的身份,如今经历的这一切却是将她一步步推向了无法回头的火坑。历史上这样的故事层出不穷,她不由得想着,以李正炽这样执拗的个性,就算朱若水后位不废,也注定要在一生孤独,连个承欢膝下的孩子都不能有。
唏嘘,不晓得是为了眼前的女子,还是为了上一世自己所经历的苦难。她眼角一抖,看向李正煜的眼神里便带着点前尘往事的辛酸。
至于李正炽,在人后,他可以与朱若水形同陌路。但是在人前,却仿佛对朱长贵言听计从。他到了皇座之上,当即颁下几道诏书。封朱长贵的先考为竹山公,先妣为竹山君。封吴王为镇国大将军,而朱昭华则由吴国太妃升为太后。母子二人也不用在李正炯成年以后赶往僻处江南的藩地生活,而是可以在京城的府邸之中居住。
他这一番封赏终究是太过于露骨,朱长贵本想着一步步实现自己的野心,没想到一日之内全部完成,心中缺少了许多应有的惊喜。他朝着高高在上的李正炽瞧去,看到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背上没由来的一凉。这个小皇帝绝不是威胁恐吓便能乖乖听命的傀儡,甚至于有心拉拢,也未必能动摇得了他的信念。看起来这一切便是他这些天的苦心谋划,他看似将天底下最大的荣耀都拱手奉上,实际却是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舆论是对后商忠心耿耿的,还是别有用心的,都无法淡然坐视朱家的壮大。这样一来,自己免不了要分出许多的心神去对付那些人,对于李正炽的防备与掌控便大大缩小了。
只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朱长贵却没有反悔的权利和余地。他只得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摸样,恭恭敬敬地谢过李正炽的恩典。同时又递上了自己斟酌了许久的奏本,里头写着的正是他与李正炽交易的结果:既然已然立后,便要给予皇帝一定范围内的发布政令的权利。而摄政王与辅政大臣再不能一意孤行,所有的决断都要等到皇帝批示以后方可施行。
那几个辅政大臣,徐化敦厚的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神情,王安更是面露不忿,同样是先帝临终托孤的辅政大臣,为何一上来便给朱长贵占了先机!相比起来,上官厉和赵无尽的态度便有些暧昧不明了,说是老沉持重也好,事不关己也罢,只是一味地沉默着,叫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更加无所适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