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缇娜并不清楚。但看见一干人等,因她的任性妄为而受到了牵连,家破人亡、锒铛入狱,这个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事情弄大了,她却害怕了,带着行李躲到柏林的外婆家去避难,留下一个烂摊子眼不见为净。
这几天,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可说来也怪,外面鸡飞蛋打的,面包房里却安静得出奇,这些士兵到处搜查,偏就跳开了她们。
这个金钟罩自然不会是因为缇娜是举报人的缘故。这么安静,只有一个可能,更大的暴风雨,将至。
唐颐举目无亲,无处可去,况且,党卫军是何等森严的组织机构,遍布全欧洲。如果,这些人的目标是她,那么逮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再说,父亲还在集中营里关着,无论她走到天涯海角,都有这么一根线牵扯着,飞不高、也跑不远。她要真能狠下心扔下这世上最后一位亲人,当初就跟着麦金托什走了,压根儿不会来德国。
无奈,也无力挣扎,所以她索性等着,是好是坏,两手一挥,交给上帝去定夺。
玛利亚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反应也迟钝,对女儿闯的祸一无所知。望着外面大动干戈的士兵,嘴里不停地唠叨着,这些党卫军们太大惊小怪,害得她连生意度做不成了。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感受不到危机,自然也不觉得害怕。
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了三天,该来的终于来了。
先是来了一拨士兵,唐颐也分不清究竟是党卫军,还是其他的什么军团,总之,他们闯了进来。玛利亚迎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们用枪指着,夹持着带了出去。
铺子里只剩下唐颐一个,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屋里屋外安静得不像话,气氛压抑。外面的马路被小分队封死,确定自己走不出去 ,她的一颗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大街上开来了一辆车,库里斯的身影,在门外一闪而过。外面起了一点小争执,但很快就平静下去,他朝着这里走来。不知为何,她稍稍地松了口气,来个熟悉的人,总好过陌生人。
库里斯推开店铺的大门,一步跨了进来,玄关处悬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慢慢地走近唐颐,脚步声沉重而坚定,一步步全都走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低下头,目不斜视,手里使劲地捏着面团。
库里斯走到她面前,一手按住她的手背,迫使她停下手头的活儿;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抬头望向自己,从容不迫地道,“我们谈一谈。”
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波涛暗涌,看得她心砰砰直跳,两人对视半晌,她率先沉不住气,“谈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他眯起眼睛微笑,“真的这么无辜?”
唐颐转开下巴,道,“是。我被人陷害了。”
“陷害?”库里斯有些惊讶,嘴里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目光一转,咄咄逼人地问,“那么,是谁逼迫你去集中营?”
他向前踏近一步,她便向后退开一步,他步步为营,她退无可退。背脊贴上了墙壁,冰凉的感觉刺骨三分,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她索性挺起胸膛,迎向他的目光,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里头。
“你明明知道原因,为什么还要问我?”
“因为我想听你亲口说。”
他伸手撑住墙壁,低头审视她,那目光精锐而尖利,撕开她的伪装,将真实的她法暴露在空气中,无所遁形。
唐颐咬着嘴唇,沉默。她不说话,库里斯也不强迫她,眨着一双绿眸,就像觅食中的狼群,一步一步将猎物赶入死角。
静默了一会儿,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下,她让了步,低声问,“上次你说的话,还有没有效?”
库里斯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说,还故意使坏。伸手放在耳边装作听不见,挑眉道,“你说什么?这么轻的声音,是想考验我耳力?”
唐颐无计可施,只好清了下嗓音,重复一遍。
他扬了扬嘴角,一脸惊讶,“我上次说了什么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明知道对方在耍自己,却也无可奈何,他这么说,不就是要让她觉得难堪,想磨平她仅有的那一点骄傲和尊严吗?
为了生存,骄傲和尊严都可以丢弃,但只有这颗心,一定要好好保管。她抿着嘴唇,靠墙站着,一言不发。
见她缄默,他的目光上下瞥过她,伸手打了个响指,装出一脸突然恍悟的模样道,“啊哈,我想起来了,拿你换你父亲的自由。”
库里斯说完这句话,静默了一会儿,可视线却不曾离开她。有一种压力叫做心理压迫,而他正不费余力地在制造这种压力。
“这么说,你是打算自愿献身了?”
这话说得直白,她脸色嫣红,出于东方女性的矜持,那个‘是’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库里斯带着手套的手,贴着她的衣服,按在她的心口上。那粗糙的皮制品让她感到不适,下意识地一缩,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见状,他拍了拍她的衣领,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
“不愿意就别勉强,我库里斯不会强人所难,尤其是强你所难。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微微地俯□体凑在她耳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从集中营里弄一个人出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我怎么知道这代价花下去,值不值呢?”
代价……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人出手相助,都是要回报的。唐颐沉默了半晌,声音才响起,是如此青涩,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道,“任何代价,我都愿意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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