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付账

中都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想起隐居避世的冲动。

    路过一家衣服铺子，走在楚逸飞身旁的静玉突然欣喜地拉着他的手，笑道：“小飞，我要买件衣服，我的衣服全是血迹，太难看了。”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便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店中。

    楚逸飞本来沉浸在与碧月归隐于市的美好暇想之中，冷不防被静玉一拉，顿时没好气道：“你怎么还跟着我啊！”

    静玉忙翻看五颜六色的衣服，没时间跟他计较，盯着一排排的衣服道：“干嘛，路是你家的，就你能走，我不能走啊？”

    楚逸飞被她反驳得无话可说，气呼呼地瞪着她看着半天，突然悠然道：“那好啊，那你慢慢挑吧，我对这个没兴趣，我走了。”

    他说完就走，却被静玉拉住了：“要走可以，帮我选完衣服再走，不然我就一直缠着你。”

    此时一脸慈祥满脸皱纹的店铺老板娘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笑呵呵道：“小伙子，你就帮你心上人挑一件吧。你看你自己这一身白衣，就相当英气嘛，依老身看，你的眼光这么好，你挑的衣服一定不会错的。”

    楚逸飞不好当面驳斥一个慈祥的老婆婆，静玉又拉着他手臂不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无奈道：“她不是我心上人。”

    老婆婆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会意地一笑，便转身对着静玉笑道：“姑娘啊，你长得可真是漂亮，你是老太婆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了。来来来，这么多衣服，一定有一件你喜欢的，好好挑吧。”

    静玉生平被人赞美过无数次，早已麻木不仁，但这一次，她却似乎相当高兴，洁白如雪的俏脸上，竟然起了一圈红晕，如小姑娘般兀自低头欢喜了一阵，这才抬头，对仍然傻傻地站着的楚逸飞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帮我挑啊。”

    楚逸飞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走过去，随意地翻着一排排的衣服，那纠结的神情倒像是在挑衣服，而是在衣服堆里找什么东西似的。

    反倒是静玉欣喜若狂地挑着一件件五光十色的衣服，几乎每一件都要拿给楚逸飞看一下。

    楚逸飞看得不耐烦，道：“人长得倒是挺漂亮的，眼光却这么没低俗。”

    静玉霍然，气呼呼地瞪着他道：“你说什么，你找死啊！你敢说本姑娘低俗！”

    楚逸飞视若无睹，从一排衣服中取出一件纯白的丝绸长裙，烦不胜烦道：“试试这件。”

    老婆婆由衷地赞叹道：“小伙子果然好眼力，这件长裙可说是本店最好的衣服了，不但做工精致，用料上乘，便是款式也是独一无二的呀！”

    静玉一看到他手中的衣服，早忘了他刚才说的话，一把抢过衣服，大喜道：“这件好漂亮，我太喜欢了。怎么我刚才就没看到呢？”说完便在老婆婆的带领下，到店内换衣服去了。其实她刚才早看到了，只是她有意不挑。

    楚逸飞看着清艳如荷的静玉，发起花痴来却你是个小孩子，顿时哑口无言。看她进去试衣服了，便兀自走到店门口，取出方才买的一壶酒，看着外面街景，悠闲地喝了起来。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他的存在，倒是不时经过的几个妙龄少女，貌似不经意向他看来，匆匆一瞥，便赶紧转头远去。

    不一会儿，他身后便传来了静玉略带羞涩的清脆呼唤声：“小飞？”

    楚逸飞慢悠悠地起身，转身，顿时便惊呆了，原本忧伤苍茫的眼神，突然精光闪动，一时间怔怔无语。

    但见店铺一排排五颜六色的衣服之前，静玉一袭纯白长裙，眸如秋水，肤似白雪，绝世而立。温润如玉的绝美脸庞之上，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宛如云中仙子降凡尘，一笑倾城世无双。

    “小飞？”静玉看楚逸飞发呆，不禁扑哧一笑，轻声唤醒他道。

    楚逸飞如梦初醒，道：“什么事？”她突然有点恍惚，想起了当年同样一身白裙的碧月。

    静玉嫣然一笑道：“你看我这裙子漂亮吗？”

    楚逸飞心里想着碧月，随口漫不经心地答道：“挺漂亮的。”

    静玉喜上眉梢，兀自低头高兴了一阵。突然抬头道：“老婆婆，那我就要这件了——小飞，还不快付帐！”

    楚逸飞顿时惊醒，目瞪口呆道：“什么？是你要买衣服，凭什么要我付帐啊？”

    静玉当仁不让道：“因为你是男人！”

    楚逸飞一呆，但随即淡淡道：“没错，我是男人，但你却并非我的女人。”

    静玉突然脸色飞红，咬牙恨恨道：“你至于这么小气吗，不就是件裙子吗，人家要不是忘了带银子，也不会让你付帐了。没想到齐云门的人这么小气，当我没说好了。”顿了一下，又激道：“别告诉我你穷得囊空如洗！”

    楚逸飞为之气结，没想到她为了件裙子，竟然把帐算到自己师门头上去了，心想女人要是赖上你，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无可奈何，只好恨恨地掏出银子，付了帐。

    静玉看他付了帐，喜道：“谢谢你送我这么漂亮的裙子，这是我生平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我一定会经常穿的。”那神情简直比得到一件上古神器还要欣喜。

    楚逸飞一脸抓狂之色，但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实在不明白静玉何以如此纠缠？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店铺，落荒而逃。

    静玉立即如影随形地跟出去。

    楚逸飞头也不回地走在街道，静玉突然身形一闪，挡在了他面前，楚逸飞差点撞上她，登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静玉噘着嘴，一脸不快，道：“小气鬼，不就送件裙子给我吗，至于气成这样吗？”

    楚逸飞深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道：“静玉姑娘，你误会了。请恕在下直言，我并不是在乎那点银子，我只是不习惯姑娘对在下太过亲切罢了。你我毕竟萍水相逢，姑娘却总是言语——言语，我只怕旁人看了会误会，有损姑娘清誉。”

    静玉白皙的脸上红晕顿生，嗔道：“这是我的事，谁要你管我！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楚逸飞无奈地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无比黯淡与感伤，诗妍的话，让他想起，七年前，也曾有个美丽的女子，对他关怀倍至，不离不弃，可最后……

    兀自神伤了半晌，楚逸飞突然惨淡地一笑，以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劝道：“静玉姑娘，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重要的是，我是个为世所弃的不祥之人，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杀，跟我亲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静玉看他如此黯然神伤，又听他言语之中，甚是关切之意，顿时也随他神色黯淡起来，但心底却莫名地有种酸楚得想哭的冲动，仿佛与他感同身受般，凄然无语，怔怔失神地看着楚逸飞。

    长风过街，吹乱了她的长发，青丝飞舞，迷离了她的双眼。此刻，她的眼中，有令人一望而心碎的无尽忧伤，仿佛今日的分别，不是萍水相逢之人间的离别，而是生死之交间的生离死别。

    当此时，双双白衣，两两神伤，引得许多人路人侧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不过是一会儿，楚逸飞微微一笑，拱手道：“保重。”说完便转身离去，渐渐隐没在了长街人群之中。

    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俏立小镇暖风之中的诗妍，眼眶竟莫名地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