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
洛瑾萱正欲上前,却被几名宫人挡下,喝问道:“你们要带公主去哪儿?”
宫人回道:“皇后娘娘恕罪,小的们是听从太后娘娘的命令,即刻将小公主带去冰泉宫,交给李妃娘娘抚养!”
“走开——你们走开——谁也不能抢我的珠儿——”洛瑾萱大喊,伸手推开那些宫人,跑到珠儿面前,正要将女儿抱过来,突然有宫人上前抓住她的双臂,喝道:“皇后抗旨,还不快将公主抱走!”
珠儿见有人抓住了母亲,小小的心灵里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洛瑾萱死命甩开众人,又欲来抢女儿,却又有更多的宫人上前将她抓住,“珠儿——珠儿——”她大喊着伸出手来,却无法拉住女儿小小的手臂,任她大哭着被人抱走。
“母后——”
待小公主的哭声渐不可闻,洛瑾萱心间突然剧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目通红,直直的看着外面。
这时不明真相的紫翘又跑回宫道:“娘娘,娘娘不好了,方才奴婢去学馆接太子殿下,碰上曦澜宫的李丞御,强行将太子殿下带走,还说以后小太子再也不会回蕊珠宫里来了……”
几个宫人听罢将手一放,洛瑾萱登时倒在地上,花颜等人心下不忍,皆上前来扶她,却惊见洛瑾萱鬓发凌乱,全身抽搐,在地上不停翻滚,口里低低地唤着“娘——娘——”
花颜泪眼模糊,抱紧她,喊道:“娘娘——娘娘——你振作一点啊,侯夫人远在千里以外,她救不了你,你一定要振作一点,小公主和小太子喜欢他们的母后,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话虽如此说,却又禁不住泣道:“世上怎会有如此苦命的娘,好好的一双儿女生生被夺了去,难道帝王之爱真是这般虚妄?昨天还将你捧在手心里,今日就将你推进烈火地狱,皇上啊皇上,你真的已经不再爱这个女人了么?”
含风殿内,一寸闪电忽然闪进来。
萧城璧手底一滞,蓦然抬首,几道闪电过后,奔雷炸响,听得人心间犹如擂鼓。
李允瞧出他神思纷乱,低声道:“听说方才小太子和珠儿公主都已经被接走,皇后娘娘那里……”
话音未落萧城璧已起身道:“去看看!”
蕊珠宫,花颜等人都依命守在外面,安静的寝房里,一条白绫悠悠悬上雕梁,纤巧的宫鞋踩着木凳,素手在白绫两端打了个结。
忽听得门外花颜唤了声,“皇上——”
洛瑾萱闭目,踢去脚下的木凳。
“砰——”门被撞开。
众人抬眼瞧见内里悬梁自尽的洛瑾萱,登时心胆欲裂,七手八脚上前将她解下来,花颜拍拍她的脸,将她唤醒,泣道:“娘娘,你要吓死奴婢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洛瑾萱神色恍惚,眼角泪痕犹在,忽听得门外萧城璧冷冷道:“出去——”
花颜大惊,迟疑半拍,萧城璧已大喝,“不知死活的奴才,都给朕滚出去!”
众侍从女官大骇,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眨眼间走的一个不剩。
片刻,听得萧城璧冷酷的声音道:“当日你欲杀朕,朕留你一命,而今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么?堂而皇之昭告天下,当今皇上逼死了自己的皇后?”
洛瑾萱眼皮也不曾动一下,淡淡一丝苦笑,“臣妾资质愚钝,不及皇上深谋远虑,死便死了,倒不曾想那么多。”
萧城璧冷笑几声,“你嫁我为妻,我爱你如珍似宝,可你背叛我,又如何能怪我这般对你?”
洛瑾萱抬眸,“是!其实我早就背叛你了,所有的爱,所有的情,都是假的。”她突然大笑,“萧城璧,你以为我真的会与你一路相随到底么?别做梦了!就算你坐拥江山,也该知道我爹爹洛阳侯的实力,根本强于你!爹爹早就告诉我了,要我助他篡夺你们萧氏江山,等他当了皇帝,我就是公主,他会重新为我挑选一个比你好上十倍百倍的郎君,让我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下半辈子,再也不用在你们母子眼皮底下委曲求全,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乐意?”
萧城璧如何能料到她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厉喝道:“住口!”扬手一掌掴在她脸上,胸膛起伏,怒道:“收回你方才所说的话,我还可以原谅你!”
嘴角一滴鲜血落在衾被上,洛瑾萱低垂着头,却是冷笑,“你不必原谅我,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就算收回了还会在心里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你说,我怎么收回?”她仰头,冷笑凝着他。
萧城璧登觉胸口一空,似被人掏走了心脏,几乎再也支撑不下,半晌喃喃道:“你曾说你只要我;你曾说你早已是我的俘虏;你曾说风雨如晦,与君相随。只要你肯再说这些话,哪怕只有一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什么都答应……”
洛瑾萱冷笑,“那些话我都是说来骗你的,没想到你还记得清楚!”
萧城璧死死地盯着她,手已禁不住颤抖,半晌嘶声道:“好!你想死,朕成全你!”霍然伸手,掐住她的脖颈。
洛瑾萱登觉喉间一阵剧痛,再也无法呼吸。萧城璧的手越收越紧,将她向上一提,娇弱的躯体已离地。
四目相对,眼神交战,萧城璧心在滴血,暗暗道:“棠儿,求我!求我就马上放了你!”
洛瑾萱毫无动作,柔弱的双眸水雾濛濛,却只是愤恨地睨了他一眼,闭目再也喘不过气。
萧城璧大惊,手一松,她便一动不动倒在床榻上。
小皇子突然跑进来,大哭着摇她的手臂,“母后——母后——你不要死啊母后!”摇了许久母亲也不醒,将一张布满泪痕的脸转向父亲,哭喊道:“父皇,你为什么掐死母后?
门外惊雷炸响,萧城璧忽觉全身如遭电击,脚边小皇子不停哭喊,“母后死了,他被你掐死了!麟儿没有母后了……”
萧城璧面如土色,摇头道:“不!棠儿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他突然俯下身去,将口唇贴在妻子沾着血迹的唇上,不停度气给她。
过了许久,洛瑾萱回过一口气来,听到孩儿在床前哭喊,起身用力推开丈夫,抱孩儿在怀,哭道:“麟儿,我可怜的麟儿,母后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要离开母后,母后已经失去了珠儿,母后只有你了!”
萧城璧站在一旁犹未转醒,方才的一切恍似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小皇子看了他一眼,遂将身躯藏在母亲怀里,颤声道:“母后,父皇好可怕,我们去找外公,带着妹妹一起到外公家里去住……”
洛瑾萱闻言大惊失色,慌忙将孩儿口掩上,“麟儿不要乱说话!”一边将孩儿抱紧,一边满目惊惧地看着丈夫。
他与父亲势同水火,他恨自己是父亲的女儿,他会不会也恨麟儿从小长在父亲家里?他会像伤害自己一样伤害麟儿么?
萧城璧俊眉紧蹙,看着在自己眼皮底下全身颤抖的妻儿,恍似噩梦初醒,仰头道:“老天,我都做了些什么?害他们母子分离不够,还差点掐死棠儿……”
小皇子心下纵然害怕,可想起之前自己被李丞御硬接去曦澜宫,路上还听说妹妹也被人从蕊珠宫里抱走,此时此刻也不见妹妹的影子,遂低声问母亲,“妹妹,妹妹去哪里了?”
洛瑾萱心一沉,抱紧儿子失声痛哭。
萧城璧乍然惊醒,“珠儿——珠儿——”匆匆而去。
冰泉宫,珠儿公主哭闹不停,任宫娥拿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来也哄不住。
李奚若大觉烦恼,将宫娥狠骂一顿,自己拿来点心来,俯下身对珠儿笑道:“小公主,不哭不哭,你看这点心多好看你,来,吃一口好不好?”
珠儿瞧见她那张描画的奇奇怪怪的大脸,怒道:“你是坏人,你推我母后下水差点害死她,我才不要理你!”抓起一把点心掷了她满脸。
李奚若登时大怒,站起身来,一巴掌掴在珠儿脸上,骂道:“这么小就不识好歹,跟你娘一样是颗贱种……”
珠儿登时嚎啕大哭。
“你骂谁是贱种?”萧城璧霍然闯进来,瞧见女儿玉雪似的脸上赫然有五个鲜红的巴掌印,心下登时大痛,怒气冲天,一巴掌将李奚若打退好几步,“你头上长了几颗脑袋,敢动手打朕的珠儿?”
李奚若吓破了胆,登时扑倒在地,大呼饶命。
萧城璧眼神如刀,冷冷朝她一射,“以后谁若再敢碰公主一根手指头,就算她长了九颗脑袋朕也把她砍的一个不剩,你可听清楚了!”
李奚若面如土色,连连谢恩。
萧城璧心间疾吐一口气,大喊,“李允,将公主带回去!”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小公主也不要宫人抱,一路哭喊着跑回蕊珠宫。
紧抱着儿子的洛瑾萱恍恍惚惚听得女儿的声音,跪着起身挪动几步,沾着一身雨水的女儿已经飞扑入怀,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殿外风雨潇潇,静默稍时,萧城璧独携一身风雨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