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诺自老夫人说话起就纳闷,世家大族不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吗,倒是较之她们在俞州还要没规矩一些,虽然她也觉着这样还要像家一点,但是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为着不甚有趣的事放声大笑也是真的尴尬。
老夫人大概就只是为了膈应柳氏,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出招,只时不时嫌弃柳氏布菜不得她心。
“你当老婆子是马呀,只会吃草,那鸡肉夹两块来。”
“母亲有所不知,阿诺的师父静音住持,派了静卉大师前来教导阿诺,虽是比不上静音住持,也是个有真本事的,此次阿诺不好,便全靠了静卉大师与江神医,万幸未留下疤痕。”
说得没头没尾,可事关静音主持,在座无论是妇人还是孩子都听得津津有味,柳氏神色从容执起筷子又夹了些青菜,无视老夫人喷火的眼神,继续道:
“儿媳特意问了静卉大师您的病情,静卉大师说您长命百岁该是无虞,只是需得注意饮食均衡,儿媳特意求了一份养生食谱,这些菜皆为食谱上所列,只盼望母亲到了期颐之年,还是今日这般精神矍铄。”
这话说得漂亮,前儿先回来的几个老嬷嬷说得不错,这位晋国公府三夫人倒真是格外不同了。
老夫人听了心里舒坦,但她就是不想顺着柳氏的意,却是不知如何反驳,朝着亲侄女望了一眼。
“三嫂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我厚着脸皮想与三嫂求这个食谱,也送给我娘家老祖宗表表孝心。”赵氏笑得欢,可不是,瞧见老夫人吃瘪的样子她能多吃两碗饭。
“回头我便抄写一份与五弟妹。”
“都担心俞州不如京都繁华,三嫂怕是会吃苦头,却不料那处原是风水宝地,瞧着三嫂越活越年轻,还愈发能说会道,将咱们都给比下去了,我倒真是羡慕得紧。”
“三嫂闺中时可是溯京城有名的才女,能诗擅画,秀外慧中,便是先丞相夫人也只是堪堪平手,要说妙语如珠舌灿莲花,三嫂未出阁前便是,可不是俞州的功劳。”
柳氏但笑不语,只埋头认真为老夫人布菜。苏府向来如此,府中老夫人的话便是规矩,老夫人喜欢饭桌上热闹,全府人便陪着她热闹。初为新妇,该是入乡随俗,可之前的她不懂,柳家书香世家,自有一套礼仪规矩,只家规,便是厚厚的一摞竹简。
到了这武将世家,哪里见过这般的,饭桌上交谈声不绝于耳,欢声笑语堪比集市,刚嫁进来,用膳之时极为煎熬,要会听,会说,会看,还要抓紧时间用膳,三房没有厨房,只一些糕点,回去还得饿着。
好几次老夫人问她话,饭桌上喧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慢了几拍才回答,老夫人便说她不将婆婆看在眼里,反观其余几位妯娌,在家也都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却是能放下矜持与老夫人在桌上谈笑风生,逗老夫人开怀,这才女的名头,作为媳妇着实用不着。
用过晚膳,老夫人兴致奇高,还要拉着柳氏聊天,好似真的多么稀罕这个儿媳妇,从俞州的衣食住行再到风土人情,一一细说了个遍,苏青诺与姐妹几个在一旁说悄悄话。
“七妹妹尝一尝这枣泥糕,祖母房里的枣泥糕最是好吃。”五房苏清瑶热情地道,她见苏青诺瞧了好几眼桌上的点心,却没有吃,有些拘谨的样子,便将点心碟子推到了苏青诺面前。
苏清瑶是苏清瑜的姐姐,姐妹里排行老五,今年八岁,生得不像五婶婶那般明艳,反倒是清秀居多,若是扮成男童,该是有些雌雄莫辨。
“多谢五姐姐。”苏青诺从碟子里拈起一小块枣泥糕,嗯,闻着倒是很香,席间就听着她们你来我往了,倒是没有吃到什么。
小口小口啃着,这味道——
“七妹妹觉着这味道可好,不知比之俞州的糕点如何?”四房嫡长女苏清怡面含微笑,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倒是将四夫人的温婉学了个十成十。说也奇怪,老夫人是四夫人的亲姑妈,却是一个性子暴躁,一个极为和善,可见
“这味道,仿佛和俞州有些不同,我……”苏青诺借着咽下糕点快速思量一番,觉得这是大事,不可敷衍过去,抬起头朝着姐姐们羞赧地笑了笑,道:“我吃着不太习惯。”
啊呸!简直是太难吃了,饴糖用得太多,和面粉的比例极不协调,比直接抓一把糖还难吃!枣子也加得太多,蓬松度不够,枣香浓郁没错,但是口感一点都不细腻,更别说什么回味绵甜了。
“许是因着初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久了便习惯了。”
“我爹爹从俞州请了几个厨娘来溯京,改天请姐姐们与八妹妹来尝个鲜。”
最后苏青诺闹着肚子疼终于结束了这场接风宴。
到了三房正院,柳云昭从严嬷嬷手中抱过苏青诺,将小闺女放在外间矮榻上,自己蹲下身子,与苏青诺平齐,认真道:
“阿诺往后不许如此了。”
“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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