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在一桌,虽性情各异,但有小三子活跃气氛,再加之笙歌时常与他斗斗嘴,便也过去了一个时辰。碧儿站在一旁添些茶水,笙歌实在不习惯她一人仍站着,叫她与她同座,她忙推辞低头,不肯答应,笙歌只好作罢。
孟瑜笙与爰笙担心笙歌出来时没有给爹娘打招呼,如此冒然跑出来被爹娘发现了,虽是和他两个一起,但穿着男装也难免让二老起了不必要的疑心,便也起身向云苏告辞了回府。
走在路上,笙歌却突然问道:“大哥,小三子,你们有钱么?”
孟瑜笙怔了片刻,暗觉这笙歌近来真是改变了不少,遂一笑道:“怎么,月银用完了,缺钱花了?”
笙歌摇摇头:“不是不是。”又措辞了良久,小心翼翼说:“我只是害怕下次没钱去那什么舞楼了嘛。”
孟瑜笙淡淡失笑道:“不必担心,大哥补给你就是了。”
笙歌眼睛一亮,“那就是说大哥的钱就是我的吧?”孟瑜笙只当她是兄妹之间的玩笑,颇为宠溺道:“这是自然。若是你不够花了,来找大哥就是。只是须得和大哥说实话,不许坑骗。”
笙歌挺起胸脯保证道:“放心放心,笙歌自然不会骗大哥的。”又转过头对小三子道:“你呢?”
孟爰笙假装糊涂,道:“我发现今夜天气甚好,星星也亮得很,明日必定又是艳阳天。”笙歌捋起袖口正要做她的专用收拾人的姿势,一边说:“小三子,你看着办吧,你的银子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若是再不听我一句劝,碧儿!来帮我。”
沉寂了两秒。笙歌忽地想起了什么,扭过头,黑漆漆的巷子,哪里再见到有什么人。
笙歌不禁心一颤:“碧……碧儿呢?”
孟瑜笙此时也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碧儿竟是不见了,心里生疑,却也镇定道:“不必担心,爰笙和笙歌回府罢,我回去看看。”
孟爰笙也恢复了正色,眉心微蹙道:“大哥,看样子,要么是遇险,要么是自己走散了。若是遇险,又有谁会去害她。若是自己走散了,要么便是突然有事,跟丢则是不可能的。而这个时候,她会有什么事?”
笙歌垂首不语。小三说的是没错的,碧儿不见,要么是他人所为,要么是自己所致。若是被人掳劫,大哥和小三子又怎可能不发现。若是她自己如此,又有什么事不与她招呼一下呢。但碧儿又确是和她一起出府来才走丢的,若她出了什么事,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孟爰笙见她一副自责模样,便也尽量放松了语气道:“碧儿年纪小,说不定贪玩了一会,或是见到了哪家的小厮心动了,要与他多说会话耽误了时间也是情有可原的。笙歌,你放宽心,我与你回去,碧儿就交给大哥了罢。”
孟瑜笙颔首道:“你们回去吧,晚了再回去扰了人也不好。”便转身回走,听见身后笙歌和爰笙的脚步渐远,遂放下心来专心往前走。走至前面一处客栈门口,昏黄烛光与隐约月色下,见碧儿自拐角处匆匆行来,手边紧紧攥着一串糖葫芦,看到他,喊了句“大公子”,眼睛通红,神情激动不已。走到他面前来已是浑身无力,身形微颤,似有哭意,跪下道:“碧儿不是故意的,大公子。”
孟瑜笙打量了下她,又望了望她身后,思量着这丫头怕是没走过夜路,这巷子甚黑,女孩子单独走定是害怕出什么事的,却仍是淡淡道:“怎么回事?”
碧儿用袖口擦了擦眼睛,语气哽咽:“方才奴婢随小姐公子走出酒楼,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想起今晨小姐说近日很是口馋,便想着去买一串,大不了追赶一会也是赶得上小姐的。但奴婢很少出府,怕走错了路,见前面有一个背影很像小姐,慌忙追了上去才发现不是。那几个人认出了奴婢是女扮男装,拉着奴婢不放。大公子……”话出口边,已是泪珠滑落,哽噎不出言语。她当时吓的不轻,又从来没受到过这样轻薄的对待,即是委屈,又是慌乱如麻,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挣脱开了他们,便只管往前狠命地跑,好不容易停下喘口气,才发现这条巷子很是幽深,心里十分害怕,唯有紧紧攥住这糖葫芦,似给了她一种念想与力量。幸而自这条巷子转角出去便看见大公子,浑身力量都似已被掏空,心里除了感激仍是感激。
“起来吧。”孟瑜笙静静瞥了她一眼,道:“你小姐与三公子已回府,你也与我一同回去,莫叫他们多担心。”
凉风袭来,路边遮住了星月一半光辉的槐树此刻竟也送来了丝丝芳香,如是醉人。枝叶随清风摇摆,细碎月辉缓缓斑驳,照耀在孟瑜笙如玉般脸庞上,眼神淡淡,似是微笑。不不不!碧儿狠狠摇了摇脑袋,大公子脾气向来随和,神情一向却是淡漠的,她真是慌的不像样了,竟把面无表情看做面带微笑,真没用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