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时不时地会有一阵瑟瑟的寒风,继续催降着这里的空气。黑色斗篷的衣袂拂动。空气很冷——的确,在任何没有建筑物抵挡的地方,风都可以肆无忌惮地侵袭过来,更别说他现在的位置。
黑色斗篷下探出手,扶撑旁边十字架的主支柱。一股刺骨寒意从金属质地的支柱上传达过来,渗透进失去了黑色皮革手套保护的右手掌心。
“……没关系。”低声自语着,冷淡而不带有情感,他用左手将身上的那间厚重斗篷稍稍并拢了一下。
没关系的。因为就算再冷,也不会再有什么妨碍到他。
血红双瞳内浮现出远方那连绵不绝的、正正方方的黑色城墙之影,寂寥且渺无生息。
该破坏的防备系统基本已经被尽数破坏,而他也成功潜入到教皇域的中心,既然如此——
流光忽地自风帽下的那对血瞳中掠过。视线转移,瞥向下方,从脚下所踩的金属十字架支架继续朝下俯视,那么看到的将会是琉璃制的、圣堂的穹顶。
光明圣堂内单纯的洁白照明灯,在穿过这个琉璃穹顶以后,便转化成七彩色的唯美光芒。无需担忧光明圣堂的灯火会熄灭,因为它具有二四小时的照明,为是永生永世不让黑暗的脚步迈入这神圣的殿堂一步。
只惜,这样一条规则将被打破。
教皇必定还在圣堂里做礼拜,因为他的作息时间与普通人不同——深悉教皇习惯的他,立时推断出这样一条结论。没错,眼下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能有谁更了解那位光明教皇呢?
呼吸,开始急躁起来。
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目标之人就在脚下。整整三年,为了这样一个理想隐身于各个城市之间的他,不但要时时刻刻披着沉重的黑色斗篷以遮面,同时又要提防光明神殿的耳目,终日提心吊胆;而如今只需杀死教皇,即可解脱。对于他来说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振奋人心的事情么?
血红双瞳愈加鲜亮。檀口翕动,在这样关键的时间,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向了远方。
……
“呐、海伦大人,只要打完这场战役,我们是不是就能回到教皇城了?”
“是啊。这已经是最后的一场战斗了,不论是对于你们,还是对于我而言。”
“海伦殿下果然也是在思念家乡了吧?”
“也许。我的内心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疲累,尤其是经过了这么多场战火的洗礼之后。真想早点回到教皇城。”
“嘿嘿,没想到一向在战场上如狂风暴雨般杀敌的‘圣骑士大人’都会有想家的时候。”
“……德卡诺卿,你还真是会说笑,现在可已经是战斗之前最后的准备时间了,不是吗?”
“哪里哪里,老夫只是想要用幽默的方式来放松一下气氛,毕竟这么严肃也不好。”
“……”
“嘛,我们的海伦‘圣骑士大人’也别总是在战斗前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个习惯很不好,连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老夫都要忍不住提示几句了。”
“对啊海伦,到头来这也是个终结。只需尽力而为,然后披着胜利的旗帜与荣耀回归,我们一同去迎接神圣的赞颂与洗礼。”
“……也是呢。”
“看看看看,这群年轻的小家伙们都这样讲,那你还有什么皱着眉头的理由呢?来,一起让我们的‘圣骑士’大人笑一个!”
“海伦大人笑一个!”
“海伦殿下笑一个!!”
[海伦迫不得已的尴尬微笑。]
“圣骑士大人万岁!!”
“海伦殿下必胜!!![所有人一齐]”
……
美好的话语总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早已下定决心将他们遗忘,以便能使自己坚定不移地按照新的道路前进,但又有谁知道:每个寂静的夜晚,他都会孤自立于窗前,因为这些遥远的话语而默默落泪?
然则该逝去的一条条鲜活生命,早就不复存在,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来,与他一道继续驰骋于夕阳落日宽阔无边的沙场。
一束束活力四射的花蕾,还未来得及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芳华,就这样陨落在了冷血无情的战场上。而她,无论是身为女扮男装的“圣骑士”、还是“百战百胜的海伦大人”,都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
造成罪孽的直接原因是她。
一粒晶莹,沁出早已湿润不堪的眼眶,沿着面颊的弧线滑落。本以为因为无数次自责,早已流泪流得干涸的眼眶、却在这至关重要的时间再度盈满。
含恨泪水化作一道银线,从这十丈的高空上坠下,不知所踪。牙关紧扣,死死咬着嘴唇的她仿佛要将心中诞生、无法控制的自惭自责、愤恨埋怨等糅合一道的情绪发泄向下。
她很清楚自身罪孽深重,但为了补偿背负的罪孽,必须将更锋利的矛头指向另一人。因为她如今早已清楚知道,策划出这一场场非正义的宗教战争、造成罪孽的根本原因,正是教皇本人!
血红双瞳猛睁,狠狠地瞪到下方去。只要穿过琉璃穹顶,就可以看到教皇进行祷告的位置。
下一秒,脚下一对黑色长靴、在十字支柱上奋力一踩。
黑色身影跃出被夜色笼罩的十字架,唯美夜景将她纤瘦身影衬托得美轮美奂——眨眼间,她便成为了一道出鞘利剑,直落向那扇琉璃色的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