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受到这样的干扰,孟瑛放下手中剑,回身一看,惊喜地叫道:“四叔!四叔!四叔你来了!”
睡房的门大敞四开,有一男一女立在外间的门口,女的是个圆润的少女,穿着古怪的土黄色衣裙,看上去很像是纸做成的衣服,不过,她不是孟瑛如此惊喜的原因,孟瑛开怀大叫的是少女身前站的那名中年男子。
那人年在四十许间,着一身宽大的淡青色水月僧衣,身形高瘦,手足颀长,面色晶莹,凤目平注,鼻梁挺直,薄唇噙着笑意,长发及肩,扎一条玄色金纹发带,玄带无风自动。虽然他发间留霜,可是那如同满月映江一般的惊艳容貌,却让人踌躇于他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多少。其实如果单看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会予人一种强烈的印象,他必然是经历过世事变幻和几度轮回的人。
最奇特的是,他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印证了别人的这种判断,而他本人从头到脚,都没有什么装束、佩饰或者神情让人觉得望而生畏。换句话说,此人的霸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说话不动弹,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够让宵小退避三舍,比如——
穿着纸裙子的圆润少女捂着嘴巴连连后退,口中道歉说:“扫瑞,呃,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叔你的眼睛是瞎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并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我从不歧视残障人士,我最同情你们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站在小逸的闺房卧室里呀,美大叔?莫非,你是那种传说中的采花大盗,天,这么帅的人也采花!天理何在!”
说话的圆润少女是廖青儿,她被中年男子的背脊撞到了额头,因此脑筋一时产生短路,导致口中胡言乱语。然后又发现撞她的男人比她两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帅,比房里那个要自刎的美少年还帅,于是她全身的线路都发热发烫了,心中惊叹,天,你怎么那么残忍,这么神级的大帅,居然让他看不见东西也看不见女人!
没错,这名中年男子,被孟瑛唤作“四叔”的中年男子,就是保定伯孟善的胞弟孟兮,前任齐央魔主,齐央宫的创立者,一代玄学大师。“齐央魔主”的名号在明朝初建的时候就已经响彻大江南北、市井江湖,带有玄秘的宗教色彩,往后的十年之间,几件在当时震动整个大明朝的大事件,令“齐央魔主”这个名号跻身宗师级的地位,成为隐隐凌驾于黑白两道之上的顶峰人物,像神祇一样受天下黑白两道众人敬畏。
齐央宫又名“玄教”,创立于洪武初年,短短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迅速发展壮大成为继道教和佛教之后的第三大教,吸纳数以万计的信徒,其规模一度超过了太祖朱元璋起义之前创立的明教,在吸引来了朝廷注目后,齐央宫又在两年之间迅速由地上转为地下,至今为止,玄教之风仍然方兴未艾。可以说,整个江湖一百四十个黑道帮派全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齐央宫更让朝廷忌惮。
这些壮举,全都是廖青儿现在正在对其咋咋呼呼和指指点点的那名中年男子曾经做过的事,自从两年前,他卸任了“齐央魔主”,将齐央宫转给年少聪明的侄子孟瑄后,就一直渺然无踪,连孟瑄也寻他不见。因此孟瑛在此万念俱灰的时候乍然看见他,才会如此的惊喜,因为在孟瑛眼中,四叔孟兮就是一个万能的神人,一个完美的存在。
当然,他也有唯一不完美的地方,那就是,他看不见东西——虽则他的眼瞳,并不见什么异常,但是连廖青儿这样粗线条的人都一眼就能瞧出,他的眸子死寂乌沉,跟何当归的眼眸非常之像,是一种目不能视的沉寂。每次何当归发呆的时候,也会给廖青儿这种印象,那就是,她的眼睛是一种看不见东西的黑,或者说她看的不是眼前的东西,而是那种前世今生的光怪陆离的鸡毛事。
而且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目不能视”对他而言,似乎不算一种缺憾,反而给人一份安定坦然。男子手中闲闲持着一支碧色玉笛,修指与指间的笛相映生辉,仿佛蕴藏了无穷的魔力。他微微一笑道:“我算出瑄儿今日有一次殒命的危险,因此特来搭救。”
孟瑛松一口气,四叔来了,那事情就有转机了,他连忙将七孔流血的孟瑄扶正,给孟兮看,并解释道:“瑄弟他为情所伤,走火入魔,刚刚断气了。”
孟兮背在身后的左手收回身前,扬一扬在指尖绽放的一朵娇艳桃花,笑道:“我还算出这是场‘桃花劫’,如今一瞧,果真不假。白驹过隙一刹间,瑄儿现在也长大成人了,到了为女子伤情的年纪了。”
孟瑛垮着脸求道:“四叔,求你快救救瑄弟吧,顺便再算一算瑄弟心爱的女子是否还在人世,要是她死了,瑄弟救活了也白搭,这傻小子已爱她爱得着魔了!”
孟兮并不急着救人,反回身问:“姑娘,你是那名女子的朋友吗?”一双眼睛瞧不见东西,可面朝的是廖青儿的方向。
廖青儿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角,去擦实际上不存在的口水,一脸梦幻地点头笑道:“对啊,我是小逸的好朋友,你找我有事啊……咦?你们在说什么?!小逸她她她死了?”
孟兮负手踱了几步,略感诧异地说:“这房间的主人竟然懂得布阵,还是‘桃花百杀阵’,当真不可思议。那么,我就以桃花做个流水卦,卜一卜她还在不在人世间。”语罢,他将指间的那朵桃花轻轻抛到廖青儿的头上,那桃花在光滑的青丝中翻滚两周,缓缓坠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