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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胖纸县不在,我们在衙门的一处偏院里,大约是用来临时休息的场所。白日里胖纸县还说让如空早点去香山寺上休息,结果整出我们这一乌龙,他好像一直没能上山。
如此想来,我十分过意不去。如果阿飘知道我为这事儿过意不去,她一定会说我有异性没人性,然后又要跟我生气。
只听如空如玉击磬的声音说:“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起来说话,贫僧不过一个出家人,受不起这等大礼。”他还真诚地走过来虚扶了我与阿飘一把。我趁着这档口抬头去端详如空的脸,真叫明月皎皎,袈裟飘飘,宽袍广袖,言笑从容!
阿飘悄悄踢了我一脚,把我踢回现实里,阿飘说道:“不知大人深夜召见我二人是为何事?”她语气里浓重的提防和怀疑。
如空左手上缠着一串核桃大小的佛珠,一直举在胸前一粒一粒地抠着,他请我们上座,然后说:“贫僧见两位女施主年岁相仿,想冒昧问一句,两位女施主今年可都是十三岁?”
“……”
“……”
神有看透一切的本事,我睁大眼睛看如空,他后脑勺上一圈一圈的金光又出现了。
他的目光轻落在我脸上,又道:“女施主是不是害怕被选为秀女?其实……”
“大人,说话要讲究证据。”阿飘不客气地打断如空的话。
我倒是想听听他其实后面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语,可如空明显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这就成了永远不知道的谜。他从广袖中掏出一本金丝封皮的厚本子,低头认真地一页一页翻动,我伸长脖子凑过去看,诶嘛,那都是一张一张姑娘的脸,工笔画,相当逼真,下面还配着名字和生辰八字哟!
合着如空不是佛光普照,而是早有准备!
“大人……这个是……”
瞧了他手里的花名册,我猜如空方才想“其实”的其实是你们害怕也没有用的,贫僧这里都有名录!你们逃不掉的。
所以当今皇上这次选秀女是动了真格,但凡十三岁至十七岁的,都要一个一个按着脸抓进去?这未免太过隆重。
不一会儿如空就翻出我和阿飘的画像,摆在我们面前,什么也没有说。
宋小迷,宋之飘,一字不差,关键是纸上的脸栩栩如生,事实胜于雄辩。
我趁机瞄了阿飘的生辰,还真的是比我小了半年,当然,前提是如果我们的生辰都是真的话。季越说,我的生辰是他捡到我的那一天。是个草长莺飞的人间四月天。
阿飘的视线锁在那本花名册上,也说不出什么。
至此,我只能佩服天下之主果然不同凡响,就算突然想找老婆,也便这样轻轻松松将可能是老婆的人都画在了这本名册上,将人对号入座。可叹他背后巨大的情报网,我这点见识是无法想象。
皇上花了那么大力气,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新皇后?又为何不在他的后妃们当中选呢?宫里的后妃大多出生望族,是怕又出现外戚干政?我皱眉头,仿佛一张巨大的用阴谋编织成的大网,罩在整个大周妙龄女子的头顶上。
如空自个儿又“阿弥陀佛”一声,重新把花名册收起来,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们:“两位女施主,若此时此地能想得明白,这便回家吧,明日午时过后收拾好了再来衙门报到,倘若依然执迷,只能再将两位送回牢房将就一晚。”他是好心来劝的,慈悲为怀,我却不太想领情。
阿飘看我,让我拿主意,我没多想,霍地起身:“多谢大人点播!我二人这厢告辞。大人您也早些休息。”一拱手,拽着阿飘就走。如空放任我们离开,外面把守的官差也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们这两个风一样的女子,在月光下笔直地站立着,目不斜视。
这期间我脑子里想了许多,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还有大周朝的局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到玉石行门口的时候,是一脚踹开的大门。阿飘被我突然怒火冲天的样子吓着,缩在后面什么也没有说。
果然如我所料,季越书房里的灯亮着,映射出一剪欣长的侧影,正在低头看书。我席卷而去,对着他书房的门又是一脚,伴着嘴上的质问:“师父你是故意的!”
阿飘一眨眼已经不知道溜去了哪里。
我和季越一个门外一个门内,遥遥相望。
季越面色如常,“为师怎么故意你了?”
“你故意留给我那个王翠花的元木,就等这一天!”
只听季越一声冷笑,“呵呵,这一天是哪一天?你被官差抓走打入大牢吗?为师花钱花精力将你养那么大,是为了让你去吃牢饭的?没良心的死丫头,枉为师还特地托人通了关系让如空大师半夜将你二人放出来。”
我被他几句话这样一绕,犹如当头一盆冷水,顿时火焰被浇灭了大半。且不说王翠花的元木我拿了有五六年,季越怎么可能神通广大到随随便便就料着多年后皇帝会选秀女,还要正好撞在某一个官差的伤口上,这都要逆天了。
想想似乎的确是我自个儿太疑神疑鬼了,低头绞衣服:“那和尚是你喊来的啊……”
季越手一扬,有个东西朝着我的脸就砸过来,亏得我反应敏捷,稳稳接住了打开一看,诶嘛,白花花的银子。
“你既然不想当秀女,有这时间在这里与为师乱发脾气,倒不如趁着月黑风高快些跑路。”他嫌弃地白我一眼,想必是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十分有辱师门。
我也说不出为何自己这般排斥选秀,就我这清秀小巧的长相与天下那么多美人比起来,实在没什么可担忧的,“谁说我不跑!”我在如空面前妥协就是为了逃跑,只不过跑之前一定要与季越问问明白,到底是不是他,花了那么多年和心思将我养成一枚棋子。
可现在求证下来,也不似我想象中那么糟糕,倒是我先前被抓走之后一直等不到季越,心里懊恼他,才把此事小题大做。今晚不知是不是夜太深,身体里某些部位与白日截然不同,一跺脚,转身要走。门槛跨到一半,我又扭头:“师父你不跟我们一块跑?”
“明日官差上门要人来,得由为师出面帮你周旋,是不是?”
师父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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