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是真州县令。虽说是个小小的芝麻官,但真州素来有““风物淮南第一州”之称”,大姑爷在真州十余年,积累下的不仅仅是大量家私,更有无限人脉。
老太太一直为这个女婿而自得。
相比较其他几位庶出的姑奶奶,大姑奶奶嫁的也确实最好。
芳菲在外面候了片刻,里面便有人出来迎她。
虽然已入春,可屋子里还烧着炭火盆子。窗台上的几盆茉莉花竞相绽放,借着这缕缕暖意,越发生香。
闵老太君半依着梨花榻上的掐金丝绣花枕,穿一身家常单衣,一只胳膊轻轻搭在炕桌,一手随意捏着念珠,身后小丫鬟拿着美人捶,一下轻一下重的敲打着。
梨花榻下不远处摆着一张小杌子,有位三十上下,穿戴体面的妇人坐着。
“老太太,四姑娘进来请安了。”
丫鬟轻轻唤着,闵老太君略一抬眼,见了芳菲只淡笑:“早起大厨房送了一碗酸笋鸡皮汤来,我记着前阵子去三太公家做客,你格外喜欢那道菜,今儿便叫人给你拿去了,可尝过?”
芳菲忙笑道:“孙女多谢祖母惦记。鸡汤十分入味,为这碗汤,还贪嘴多吃了半碗饭。”
闵老太君微微颔首:“你这丫头也确实太多单薄了些。打明儿起,叫大厨房每日送一碗燕窝去,这份银子也不必从公中走,只算我的私帐吧。”
那位坐在小杌子上的妇人听闻此话,侧首悄悄瞄了芳菲数眼。刚刚还漫不经心的眸子里也多起了精明之色。
“这位就是四小姐吧?”妇人款款起身,微微躬起身子,毕恭毕敬与闵老太君道:“奴婢还没见过几位小主子,该给大礼才是。”
闵老太君笑呵呵道:“她们辈分小,就是见了你,也该先叫一声好,哪里要你先客套。”
“奴婢哪里敢当!”那妇人连连摆手,身子微微往后倾:“夫人在外这些年,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诸位小主子们。来的时候,特意叫奴婢带了许多真州的特产,还希望四姑娘和几位小主子们不要嫌弃。”
外面早有丫鬟备好了四姑娘的这份礼。
芳菲双手碰过托盘,见里面铺着黑丝绒的毯子,一对儿镂空牡丹镯并蒂成好似的,脸对脸,面贴面的挨着。旁边是一串儿红玛瑙项链,价格并不一定昂贵,但一个个打磨的造型古朴细致,可爱圆润,心意更胜价钱。
闵老太君见大女儿面面俱到,心下十分得意,口中不住含笑道:“我们这丫头绣活儿做的好,等叫她做双绣鞋,送了你们家大姑奶奶穿,也算是这丫头的一点子心意。”
芳菲脸一红,悄悄的垂了头,红润之色一直从两颊延伸至耳根处。
妇人瞧见这模样,反而不以为意起来。
她来的时候夫人就叮嘱过。
家中第三代小主子之中,最最得宠的要数大老爷的嫡出小姐和二老爷的幼子。最有结交价值的是长房嫡长子,身份最低贱的......
就是一无是处的闵家四小姐,
闵芳菲!
夫人的意思在明白不过,就算要讨好,也要讨好那些值得讨好的人。这位四姑娘的生母不过区区一个绣娘,当年要不是肚皮争气,做梦也别想当上姨奶奶,撑死就是个通房丫头。
妇人笑了笑,“我们妇人这些年一直惯用几位姨娘的手艺,家中的几位姨娘都十分规矩,侍奉我们夫人既虔诚又恭敬,真州官家的那些女眷们无一不羡慕。”
闵老太君听人说女儿的日子过的惬意,心里也跟着开心,只是听这媳妇有刻薄四姑娘生母的意思,略微泛起不喜。
可谁叫这女人是自己亲生闺女的心腹呢?
闵老太君虽然讨厌对方说话,却也没开口为芳菲辩驳什么。
不多时,余下几位姑娘也前后脚进来请安。屋子里一时间热闹非常。
那妇人与刚才待芳菲的冷淡不同,见了大姑娘闵芳华后,一张嘴就从没合上过。
偏她说话十分动听,逗得闵老太君前仰后合,连素来在人前自恃端庄稳重的闵芳华也是眉开眼笑,桃花一般的娇颜含着无限春意。
闵芳蕤见姑母家的媳妇只围着闵芳华转,心里十分别扭,干巴巴坐了片刻,便悄悄打手势给闵芳苓。
闵芳苓往日与她交好,觑着闵老太君不曾关注这里,便顺势起身,预备跟闵芳蕤一并出了套间,往外面花厅小坐。
闵芳蕤走到半路,见芳菲闷不吭声还在原处坐着,心中腾一股恼意,恶狠狠的瞪了芳菲一眼。
这时不防备闵老太君回身问小丫头要茶,正看见闵芳蕤歹毒的目光。
“四丫头,既然你二姐姐唤你,就跟着一并出去玩儿吧!”
闵老太君说的轻巧,闵芳蕤此刻早吓得六神无主。
她哪里就能想到,自己的小动作悉数都进了祖母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