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是第几次做噩梦了。
看来,那日的惊险遭遇,给大姐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她重生后头几日,亦是夜夜噩梦,梦见爹爹倒在战场上,梦见自己横尸在卢府。胸口插着一柄箭,殷红的血从胸口汩汩冒出,瞬间染红了衣服和身下冰凉的砖石。
有些恐惧躲不掉,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去克服。
“唉,好好的孩子,却被我害成这样。”彭姨奶奶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躺在炕上的宜珠忙道:“姨奶奶,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以前也没少做过。”说着撑起身子要坐起来。
毓珠伸手拿了软枕垫在她身后。
宜珠面色有些苍白,眉心间还残留着一丝冷汗,毓珠握了握她的手,感觉有了些许暖意,才微微放心。
“安神汤来了。”彭姨奶奶跟前的何妈妈端着红漆盘进来。
彭姨奶奶接过汤碗,一勺一勺亲手喂宜珠喝下。
绿芜站在屏风旁。向毓珠使了个眼色。
毓珠心下纳闷,借口去更衣,随绿芜出了屋子。
廊下的积雪更深了。
毓珠问:“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
绿芜低声轻笑:“姨奶奶在,奴婢忍了许久没说。晚上府里送炭过来,我兄长马升也跟来了,他说余家和胡家要定亲了,就是明天的事。”
毓珠眼睛一亮,“真的假的?余家竟乐意?是余家哪位小姐?”
绿芜嗔了毓珠一眼,“小姐真坏,明知余家肯定不乐意,说的是庶出的余四小姐。”
毓珠抿嘴一笑,“行了,你莫要取笑我了。外头好冷,快回去吧。”
话说完,原本安静的前院有响动传来。
毓珠不由得神经一紧,竖起了耳朵,仔细分辨。
隐隐听到几下叩门声。响亮而急迫。
已有下人从屋里出来,杵在门前张望。
顷刻,叩门声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婴孩的啼哭声,在风雪肆虐的夜晚显得异常突兀和诡异。
绿芜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
毓珠亦有几分心慌,绞着绣帕一动不动地盯着二门。
不过。护卫们都在前院,应是不会有什么事。
毓珠吩咐绿芜取了桐伞来,留着待用。
“咚咚咚——”二门被叩响,“二小姐,小人李培,有事禀报二小姐、姨奶奶。”
看门的婆子见毓珠点头。跑过去开门。
绿芜撑着伞也跟了过去。
待回来时,她已然没了方才的紧张,轻笑道:“小姐,是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投宿。”
“噢?”毓珠眼睑一抬,语气含了几分疑虑。“大晚上的,怎会有妇人只身带着孩子在外头呢?”
绿芜也觉得奇怪,“不如请姨奶奶去瞧瞧,李护卫说,那孩子满面通红,好像还在发烧呢。”
怜悯之情溢于言表。
会不会是附近的人家,孩子病了无医可寻,遂冒着风雪上卢家来求助?
毓珠微微沉吟,“姨奶奶忙着照顾大姐,她老人家一直无法释怀,就让她多陪陪大姐。我回屋添一双木屐,你先跟李培说,请那妇人进来,再给人倒些热茶暖身子。”
绿芜“嗳”一声。
经历了上回的事,护卫们变得格外警惕,五个人在院子外巡视,查看有无异常情况。剩下的人排排立廊前,将那抱小孩的妇人围得严严实实,仿佛一个不留神那妇人就能甩出一个暗器似的。
田庄管事黄柱正和那妇人说话。
李培指着那妇人怀中的襁褓,低声向毓珠道:“二小姐,黄管事问过了,那妇人自称是竹桥镇人,在红峪镇的夫家受了气,带着孩子回娘家,不想路遇风雪,耽误了行程,这会儿没地方去,孩子又起了高烧。”
竹桥镇和红峪镇皆是京都一带的城镇,分别位于京都南北,从红峪县到柳桥镇,确实会路过京郊。
毓珠点点头,“可请了大夫来?”
李培道:“还需二小姐示下。”
绿芜瞪他一眼,急声道:“小孩子高烧是多么危险的事,你们连这点主见也没有?”
李培面色窘然,见毓珠无异议,忙道:“庄子上有好几个大夫,就几步路的工夫,小人马上把大夫请来。”说毕冲进风雪中,连伞都不要了。
绿芜笑骂道:“这人,慢的时候比乌龟还慢,急的时候又跟猴子一样。”说着收回视线,却见毓珠正望着那妇人,眼神充满了疑惑和探究。
“小姐,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毓珠默了一瞬,视线仍落在那妇人身上,低低地道:“绿芜,你仔细瞧瞧,那妇人穿的衣裳虽半旧不新,可她的仪态举止,一看就是受过好教养的,哪里像来自乡镇的民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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