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那疯女人若是甘作反贼的话,早就起兵反了,她丧心病狂、费尽心机地等了这么多年,想要的不就是让她的儿子堂堂正正登上这皇位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男人盛怒之后,久久不能平复的喘息声回荡在这偌大冰凉的宫殿内。
纪石崇自知触到了帝王逆鳞,深深垂了眼眸,不敢再多言语。
燕帝缓过了心头那阵急怒,神情慢慢恢复了平日冷肃,他看向纪石崇,沉声道:“纪卿,你放心,此事朕心里有数。”
纪石崇垂眸应道:“……是。”
只此一字,再不多说。
殿内重归静默,片刻后,燕帝沉声问道:“他人到哪里了?”
纪石崇道:“暂时还不清楚,加急军报是今早到的,他人肯定早在回京的路上了。从赤焰关到郡京城,少说也得半月,应该还要几日才能抵达郡京。”
听他这么说,燕帝脸色稍缓,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道:“好在晋国太子春狩后便启程动身回国,应该还来得及。”
纪石崇敛眸不语。
燕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在纪石崇身上,眸光暗了暗,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纪卿,朕这么做,你可怨我?”
纪石崇身子一震,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他抬头惊讶地看向燕帝:“陛下这是什么话!当年若不是陛下信任微臣,从梁氏那毒妇手下费尽心力保全纪家,如今微臣已是九泉之下的一缕冤魂。陛下的恩情,纪家上下无一日敢忘,何以有怨?”
燕帝深深叹了口气,浓眉舒展,语气间带了几分沧桑无奈:“你的忠心朕明白。这么多年,委屈你们了。”
“陛下!”
燕帝抬手打断纪石崇的话,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他的心思你也看得分明。朕在朝中为白沐挑了最好的人选,却几次都被他从中作梗。若不然,朕又何尝想将她远嫁别国。”
向来冷漠刚毅的帝王此时眼神中带了几分怀念几分惋惜,轻轻叹道:“他的性子像极了他的母妃,太过多情。普通男子多情,尚且可赞,可是身为帝王,情之一字,犹如软肋。一旦有了软肋,便处处受掣。朕已筹谋多年,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燕帝深深望进纪石崇的眼底,语气诚挚:“晋国太子人才出众,于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纪卿,希望你明白朕的苦心。”
纪石崇垂了眸,古井无波,一字字地道:“臣明白。”
*****
别院大门外,两辆四面丝绸装裹的华贵马车缓缓停住,片刻后,那扇鎏金的车帘从里面被人掀开,身着一袭黑玄锦袍的男人徐徐走下车来。
几乎同时,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帘也被掀了起来,祈浣儿明快的嗓音响了起来:“寿儿,到啦到啦!”
祈墨回头看去,祈浣儿已经从车帘后钻了出来,踩着车僮的背下了马车,正仰头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小少女,催促道:“寿儿,你站着干嘛?下来呀!”
寿儿站在马车上,踌躇地看着马车旁边深深弓着身子的车僮,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祈浣儿以为寿儿是第一次坐马车,连下车都不会,比手画脚地指导道:“哎呀,你踩着他的背,踩着他的背就下来啦!真笨!”
她本是无心之言,寿儿却愣了一下,微微垂了杏眸,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祈浣儿没有注意到寿儿的异样,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祈墨从她的身侧擦身而过,走到马车前面站定。
他微微仰头看向寿儿,朝她伸出手去。
“下来。”
淡淡的两个字,语气一如既往的凉薄。
寿儿怔怔地抬头,恰好望进一双清冷幽深的黑眸中。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躲,可看见那依旧弓着身子的车僮,她又犹豫了。
小少女清澈的眸子里显而易见的纠结,她咬了咬唇,慢慢将手递给了祈墨。手刚放在男人的掌心上,就被反手一把扣住,不容反悔的力道。
祈墨抓住她的手腕,使了点巧劲,几乎是半搂着将寿儿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怀里的小少女还是跟上次一样,轻若无物,柔若无骨,祈墨简直怀疑自己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她捏碎。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香气,不是浓烈馥郁的脂粉味,却很好闻,让人微微失神。
直到怀里的人僵硬着身子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祈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居然还一直揽在她的腰上。
祈墨怔了怔,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听见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戏谑意味十足。
回头看去,戚怀古不知何时来了,正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柱上含笑看着他们,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
祈墨凤眸略略凝滞,心头涌起一阵说不清是恼意还是别的什么,他不再看那小少女一眼,冷冷拂袖朝门口大步走去。
戚怀古见他走近,微笑着敛袖福身:“殿下。”
祈墨哼了一声,正要跨门而入时,身形顿了顿,转头冷冷睨着还傻站在马车旁的两人:“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哦、哦哦!”祈浣儿如梦初醒般回神,连忙拉过寿儿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