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白苏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起身。
沈朝之也不介意,他随手拿起一块木头在手里摩挲了一下,衣白苏不满地看他一眼,他反倒笑了起来,问道:“好玩吗?”
“好玩。”衣白苏不想跟他纠缠,尽量简洁地回答,“还我。”
沈朝之伸手递给她,反倒并不急着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拼着,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侧头悄悄笑了起来。
衣白苏瞪了他一眼。
“一会儿我教你。”他道,而后移动脚步,朝正中间走去,将那些蜀中的医生集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衣白苏也懒得上前凑,反正一会儿再问邱好古也是一样,继续低头摆弄着几块木头,身边的小姑娘细声细气地指点着她,声音又糯又软,衣白苏单是听着这少女音,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正在这时候,人群中突然一阵喧哗传来,衣白苏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邱好古皱着眉头,一副烦闷的样子,而那个卫平则洋洋得意在一旁笑着说些什么。谢岸歌则是一脸尴尬的神情,几次想要出声打断卫平,都被人拽了下衣袖,只能悻悻忍住。
想来是卫平刚没找回场子,所以又想找他们麻烦,不知说了什么冒犯了邱好古。
花厅里气氛确实剑拔弩张。
谢岸歌这边的平民大夫们隐忍着听着卫平的指桑骂槐,没多说一句话,几个年轻的有些忍不住,但是每到发作的时候,总被年长的按捺下去。
身为主人,沈朝之坐在那里,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啜饮茶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卫平以为沈家大少默认纵容了他的挑衅,言语之间更加过分起来。他哪里知道沈朝之早就认出了邱好古是谁,只是冷眼旁观,等卫平自己出丑。
卫平果然不让他失望,他很快对单方面的嘲讽失去了兴趣,打算更彻底地去打压这些由巫祝和赤脚大夫组成的乌合之众:“既然是医仙会,那么明日大家都要开始对今年各州的医仙进行提名了,不如我们今日在这里摆下个擂台,谁要是输了,就直接退出提名,如何?”
谢岸歌这边立刻提出反对之声,卫平也是不肯想让,道他们若是不同意,就是没有真本事。话里带着撒泼耍横之意。
两方不能得出个结论,最终还是看向了沈朝之。
沈朝之这才放下手中茶具,浅浅笑了下,从容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看了一眼邱好古。邱好古抱着手臂,不耐烦地回视他。
“有趣。”沈朝之道。“医仙名号的评比条件确实是太过单调了些,卫少提议的擂台赛,倒是有趣得多,大家当众比拼下医术水平,高低立现,谁也不必不服气谁,是不是这个理?”
谢岸歌他们脸色有些灰白,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水平胜不过卫平他们,而是医仙会对他们来讲是个根本不会放弃的机会,不是贪图什么医仙的名声,而是想求一个拜访神医寻求指点的机会。他们不比那些医道世家,有着丰富的传承,世家们视传承如性命,从来不肯教给外人。所以他们这些人单单是去学习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了。
这所谓的医仙会,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名医指点的机会,当他们稀罕来么?!
卫平又开始了嘲讽。
沈朝之终于打了个圆场,他道:“医仙会是父亲主持,大家既然来了,就别讲什么提前退出的话,惹得父亲失望。但是擂台赛还是很好的,大家相互切磋下嘛。”
谢岸歌顿时满血复活,重新和卫平相互挑衅起来。
“既然此事因卫少和这位大夫而起……”沈朝之指了指邱好古,“那比拼双方就以两位为主吧,倘若各位信得过我,就由我出题,如何?”
众人立刻表示没有异议。
“那各位请移步药圃,我去准备题目,随后就到。”说罢,沈朝之直接离去。
花厅中的众人立刻聚成两个圈子,一个围着卫平吹捧加油,令一个则围着谢岸歌打听邱好古的身份和水平。
衣白苏看沈朝之走出来,沉着脸迎面朝她走了过去,沈朝之斥退身后的下人,领着她拐了两拐,走上一条小径。
“别难为他。”她见周围没人,立刻说道。
“为什么嫁给他?”沈朝之停下了步子。
很明显,两人口中的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衣白苏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邱好古是帮我的忙,你别暴露他身份。”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只爱君晞一个人,宁愿为他守节到死,为什么嫁人?”
“朝之你听到了吗?”
“他有什么资格?”
两人说着各不相干的话题,很快迎来了冷场,衣白苏皱了皱眉头,沈朝之则垂了眼睛,没有和她对视。
沉默蔓延了片刻,沈朝之终于转身,朝药圃的方向走了过去,淡淡丢下一句:“我知道了。”
药圃的凉亭周围早就挤满了人,见沈朝之前来,忙让出了一条路,邱好古正优哉游哉和人聊天,旁人竖着耳朵偷听,聊的尽是些吃吃喝喝的问题,卫平则胜算满满地抱着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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