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狐

>     但我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继续发呆，也不理会他。以前喝了无数灵药，不还是没什么长进嘛？！

    一靠近就能闻到浓浓的草药味，而且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气味，只不过被浓重的药味压了下去。

    他苦口婆心的劝我喝下去，还保证一定有用。

    看着他对我笑，轻柔宠溺。我又恍惚看到了那个人温和的对我笑，我决定还是喝了吧！即使真的很讨厌那种味道。

    他一点点将药喂进我嘴里，然后又用帕子轻柔的将我嘴边的药汁擦掉，我心内埋怨不已，不化成人形就是不方便，喝个药都要用添的，还总是不干净。

    然后我抬头，看见他低头看我，一双眸子波光潋滟，像揉碎了漫天星光，那一刻我找不出语言来形容，只觉得这世间风华加起来不及这一双眸子。

    以致于很多年以后，想起青衍，先想起的便是这双眸子。经久不忘，万年。百万年。

    也许我该是高兴的，喝过这种药之后，我的修为真的增高了，而且不过两天便化形成功。

    我是很高兴，如果不是发现青衍是在用自己的精血为我熬药的话!

    修炼者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精血，那是修炼的精华所在，关系着自身的修炼进度。

    青衍竟然用自己的精血为我熬药，对他的修行肯定是有损的，我该阻止他！！！

    可是我竟然选择了沉默。我没有去阻止他！仍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任由他微笑着端来那药，然后喝下去。

    我告诉自己，等到自己的修为增高了以后，就会制止他的，以后自己一定会报答他的。我只是不想自己的修为还这么低，还被人看不起，被族人甚至父母忽略而已，一点一点就好。

    好在青衍修为并没有降低多少，反而还是比其他天才还是快了数倍。大概那块光球的力量真的出乎我们的想象，我心中的愧疚慢慢降低，多亏青衍放了自己的精血，要不然修炼速度还会更快。

    那个时候长老们说的隐灵根就没办法掩饰了，鸿蒙初生的遗物的东西有多么贵重，相信就是那些修为到了大罗金仙以上的人物也会动心的。怀璧其罪，到时候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祸患也说不定。

    而现在，我和青衍都能同时修炼这么快，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我这么安慰自己。

    我们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青衍没有将自己体内的那个光球的事告诉任何人，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同时接下来的日子，我修炼的真的很快，也让我感到了无限的希望。

    我成功化形，只是形象我并不是很满意，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模样，明明其他女性族人化形都是十七八的漂亮美女形象的。

    还好青衍劝我，到由凡化仙的时候，还有一次修改自己样貌的机会，我才把这件事放下。我也有了自己的名字，青颜。

    接下来的二十年间，我和青衍的修为增高的速度让所有族人傻眼，尤其是我，从金丹期到大乘期用的时间比三个姐姐短了将近十倍，看着族人尊敬的目光，和父皇母后看着我赞赏的目光，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只是每次青衍为我端来药的时候，我总是会沉默。

    就那样。他微笑，我低头喝药。不说话。

    父皇也曾问我为何修为增长这么快，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只是低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就那么增长了。我知道他想要的，如果我族掌握了那种方法，会更强盛的。

    可惜我不是那些从小被灌输为了狐族可以牺牲一切的其他族人，我是从小被忽略的那个天赋差到极点没人在意的小狐狸。

    如果我告诉青衍的血可以增强修为，那么青衍的结局是什么，很容易可以想象。我了解我的族人，我的父皇，是多么疯狂的，愿为了我族的兴盛做出任何事。

    一个天才的青衍能造就无数个天资超绝的强大的天才，如果可以，他们一定会选择牺牲青衍。

    所以我坚持是我的天赋才会修炼这么快，他们也无奈的认定了我和青衍一样是个隐灵根。

    我和青衍渐渐接触族中事物，掌管族中权力。族中长老坚定的认为，以我们的天资不可以出山历练，虽说不经历历练无法真正体会洪荒的无情并成长，但是外面的世界确实太危险了，我们两如果出了什么事，会是族中最大的损失。

    所以我们成了族中唯一的例外，到了大乘期也不能出外历练，长老们让我们修成仙胎至少是玄仙之后才能出外历练。

    我笑。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满。

    我的姐姐们历练还没有回来。我一直在期待着再次见到她们的时候，不知道她们见到我这个平日里不在乎的小妹突然变得这么强大，这么受重视会是什么表情！我真的很期待。

    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有机会见到我的姐姐。我的二姐。青绘。

    我是奉命去捉拿她的。

    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打回了原形，奄奄一息，被架在火架上将要被焚烧。

    记忆中出现那个雍容温雅，高高在上，骄傲的二姐。和眼前的这个场景实在相差太远，让我有片刻的恍惚。

    底下的人类叫嚣着要烧死这个妖怪，火架前站着几个道士，正在施法。

    我的怒火简直要烧了我的理智，我尊贵的狐族公主怎么能让人如此对待，我又想起百年前我被那些猎人追逐差点失去自己的性命的事。

    要不是那人救下我，说不定我早就死了。人类，真是该死。

    我下令族中兵士将底下的人类全部杀光，却被青衍阻止。

    人类虽是被我妖族圣人女娲造出来的，却被其他几圣用来当做晋升圣人的阶梯，道教，截教，阐教，西方教，教化人类，深入人类中间。

    他们身后站的是几大圣人，那几个道士不管是哪个教的，都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圣人门徒，而我们只是一个青丘山小小的狐族而已。

    女娲圣人也不会因为这点事为我们出头，更何况人类是她造出来的，会不会帮妖族还说不定？！

    我忍下怒气，只救走了二姐，将那几个道士打伤，没有伤及人的性命。

    我抱着二姐飞回青丘山，不语。

    二姐却奄奄一息的朝我笑，叫我小妹。我没想到她会认出我，毕竟我变化这么大，还化了形，她以前从没看过我一眼，怎么能记住我！？我一时有点怔了。

    她只说了句，不要爱上任何人，就彻底昏迷过去。

    我沉默不语。

    青衍见我情绪不高，拍拍我的肩，安慰的对我笑。

    一回到族中，二姐青绘就被关押了起来。她被族中捉拿并不是因为她爱上人类。

    其实族中之前也有族人爱上人类的事发生，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相对于妖修无穷的生命相比是在不算什么，族中是默认的了，只要不被人类发现是妖就好。

    可是二姐这次却是犯了大错，对整个青丘山来说都会造成伤害的错。

    她下山遇到了一个男人，姜越。并爱上了他。偷着和那个男人成了亲。

    后来那个男人却遇到祸事，濒临死亡。她为了救那个男人，闯入了云泽山的狐妖一族，假扮云泽狐妖，盗走能活人性命的仙丹，回去救那男人。

    云泽的狐妖一族，虽和我们同是狐妖，但是族与族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云泽狐妖族中有三个大罗金仙。而青丘族中只有两个，我的父皇和大长老。

    别小看这一个大罗金仙，他足以在另外两名大罗金仙交战的时候，毁掉我整个青丘狐族。而且他们背后好像还有靠山。

    简单来说，就是打不过人家，只能服软！

    为了保住族人，自然是选择牺牲二姐。我知道父皇肯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云泽狐族来问罪，父皇就派我将二姐捉拿了回来。我应该是庆幸的，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二姐恐怕没被云泽狐族问罪，就已经被人类烧死了。

    我去看望二姐。她给我讲她遇到的那个男人姜越，讲他风度翩翩，待人有礼，讲他诗书皆通，为她作曲鸣琴。讲他们之间的爱情。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所以还是沉默不语。

    我只问了一句，你会后悔吗？

    她为那个男人付出那么多，不惜牺牲自己的族人和自己，却在救下那个男人后，要被烧死，后悔吗？

    她说不后悔。然后笑着掉下眼泪来。

    她说她后悔的只是被发现自己的身份，不能再陪在他身边。后悔的是给自己的族人带来了危险。。。。。

    我一直沉默，不再说话。一直听她给我讲，讲了很多很多。。。。。

    最后她说一句：我不后悔，可是小妹，你不要爱上任何人，会很苦的。

    我转身离开，那一刻，我原谅了她。不管是以前她对我的忽视，还是她为了那个男人将族人置于险地。

    爱情到底是什么？！我不懂。只是心底突然浮现那人温和的笑和掌心的温热。

    二姐死了。魂飞魄散。我亲自动的手。

    她临死前对我笑，即使有泪滑落，我知道她是笑着的。

    她说：青颜，不要爱上任何人。

    云泽的狐族来人就那么高傲的站在那微笑的看着我动手，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是没这么简单，从此我青丘山狐族要每年像云泽狐族进奉各种奇珍异宝。进奉，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臣服。

    我和青衍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进行，看着父皇对云泽使者百般讨好，各种奉承。一贯喜欢微笑的青衍也没有了笑。

    心中只有无限的屈辱，我心中再次涌现对力量对权力的无限渴望，不仅再是为了报答那个人的恩情。

    二姐是心甘情愿赴死的，为了族人。安详的表情震撼了我，我心中终于开始有了族人这个概念，第一次涌现对整个青丘狐族的归属感。

    那一刻，我暗暗发誓，总有一日我要让青丘狐族成为最强大的一族，不再受人胁迫。

    事后，我再次来到凡间，寻找姜越。我想杀了他，让他为二姐陪葬。

    见到姜越的时候，我没认出他来。因为他和二姐描述的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实在相差太远了，我只看到一个满脸落拓的长满胡子的疯子而已。

    他像是没有了意识，一直哼着一曲莫名的曲子，然后傻笑。

    我认真的听了那首曲子，应该是他写给二姐的。

    夜出青狐妖裹素腰纤媚笑；流目盼生姿娇从容步回首一探万千瑶

    月花好云竹茂风缥缈自舞灵；巧芙蓉俏冰肌绡入俗世看尽红尘与我共逍遥

    风华柳眉梢玲珑眼贝齿咬；春帐宵重影摇银发耀引身折腰一人瞧。

    月花好云竹茂风缥缈自舞灵巧芙蓉俏冰肌绡入俗世看尽红尘谁能共逍遥

    暗夜步出竹林桥苍茫惊现青狐妖

    锦绣织缎裹素腰半掩半开纤媚笑

    浮影摇枝流目盼簪花扶髻从容步

    一足三娉生姿娇回首一探万千珧

    风光灼华过桃夭黛青淡扫柳眉梢

    卷睫长掩玲珑眼并指菱唇贝齿咬

    三丈软红春帐宵媚眼如丝重影摇

    交结满铺银发耀引身折腰一人瞧

    薄雾遮月繁花好郁笼青翠云竹茂

    暗香流行风缥缈孤身兀自舞灵巧

    酥指点唇芙蓉俏娥首垂项冰肌绡

    悄入俗世看红尘谁能与我共逍遥我听他哼了无数次，终于完整的记下整个曲调，我准备回去唱给二姐听，即使她再也听不到了。

    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即使知道她是妖，也还爱着。她的坚持没有白费。

    那个男人当时并不知道她要被人烧，他被那些道士骗到了一个地方，出不来了。等到可以出来，就知道了二姐不见的消息。

    其实他早就知道二姐是妖，但还是一直爱着她，二姐离开后，他痛不欲生，几欲成痴。

    他确实是痴了，我还是决定杀掉他，因为这样他活着太痛苦了。

    之后我带走了他们的孩子，这个孩子族中是不知道的，那日我去看望姐姐的时候，她求我照顾那个孩子，我答应了。

    狐族之人和人类生下的孩子，若是女子就会继承狐族的血脉，而若是男子就只会是个人类。

    他们的孩子便是个男孩，我不能将他带入狐族，便将他交托于一普通人类抚养，给他人类无忧的生活。

    他的名字叫姜尚。他有修炼的天赋，可是天赋又不出众，让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所以我坚决的不让他修炼，那样只是徒增烦忧。

    他渐渐的长大，我有时会来看他，直到他渐渐成人，我还是那个十岁的孩童模样。他也很疑惑，我却从来不解释。

    人类的寿命只有百年，我尽力给他百年的最好的生活，享受生命。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我一直这么想。

    可是我忽略了，他有着自己的思想，而且虽然没有继承二姐的狐族血脉，却将狐族的足智多谋和狡猾心计继承了，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再次下山看他的时候，没有找到他，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拜入了阐教门下，圣人门徒。

    以他的天赋都能拜入圣人门下，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定是用了什么办法，或者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可是他终究是成功了。

    我唯有沉默苦笑。然后离去。

    他跪下对着我缓缓三拜，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不语。表情莫测。那一瞬间，我奇异的像是看到了二姐对我说着那句话的样子。

    她说，青颜，不要爱上任何人。

    我离开了，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从此后的千年，都没有再见过他。

    狐族这些年里，因为我渐渐接触重要的事物，也明白族里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每年都要进贡给云泽狐族东西，导致族人生活并不是很好。

    大姐和三姐也从凡间历练归来。在第三年的时候，大姐护送物品进贡云泽的时候，被云泽的二王子看上。

    族中无法反抗，大姐沉默着哭泣，可是没有任何抵抗，然后坐上了去往云泽的花轿，做了别族的王子之妾。她本来该是我青丘狐族下一届的王的。

    那种屈辱深深的印在我的心中，凝聚在二姐的鲜血和大姐的眼泪中。

    我曾愤怒的跑去向父皇质问，父皇只是将传承印鉴交到了我手中，告诉我我将是狐族下一任的王。然后眼角有泪滑落。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也是今生唯一一次看到我的父皇在哭泣。我无法想象身为我族最高统治者一直那么坚强的支撑整个狐族的男人会哭。

    我原谅了他，也懂了他！

    我懂了他的无情和无奈，还有悲伤，为了族人牺牲了两个女儿，他不爱我们吗？爱！怎么会有父亲不爱自己女儿呢？只不过对于族人的责任让他不得不选择放弃自己所爱。

    所以我当时真的很震撼，将自己想要说的话，伴随他的泪水狠狠的压在心底。

    其实我本来想说，不是还有三姐吗？可以让她继承狐族的，我只想好好修炼，想要有登上天庭的那一天。

    可以见到。那个人。

    我终究什么都没说，接过了传承之印，从此接过这个族的责任。

    我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只靠青衍的精血根本不够，时间太慢，我没有那个耐心了。

    而且我开始明白，在这个世界，个人的力量修炼到在强大，都不是很管用！

    除非。你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