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刘小花明白,她告诉自已这个消息,是冒了风险的。可能那种像姬六公子这样有身份的人,都很忌讳自已的行踪被人到处传扬。姬六公子也很厌恶身边的人偷听泄露消息。阿心透露给了她,这也是一种信任。相信她不会惹事连累到自已。
阿心笑意更大了几分:“我知道自已是白说一句,能不能找到他,是你的运气了。你保重。”转身向已经慢慢出发的车队跑去。
看着姬家的车队就这样消失,刘小花觉得自已简直像做了一场大梦似的。
在心底,还有一些莫明的失落。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麻子扶着墙从恭房里出来,看到刘小花纳闷地问“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三枝听到外边的响动,已经爬了起来。见姬家的人走了,飞快地穿上衣服,跑到外边捧着雪用力搓了几把脸,对刘小花说:“我们快走吧。”
刘小花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反正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个人光了手就打算上路。要说比起之前,有什么不同的,可能只有刘小花赚了一件衣裳。不怕冷了。
麻子一见她们就这样要走,立刻扯着嗓门大声骂道:“你们有没有心肝?我为了你们弄成这样了,你们甩手就走啊?”
“我们还救了你一命呢。不是我们,你早死了。”三枝毫不示弱。
“你们救我一命是应该的,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快没命?”大麻子一瘸一瘸地跑进屋子里,抓起自已的衣服快速地全套上,又一瘸一瘸地冲出来,跟在她们后面追。
三枝瘸在左脚,他瘸右脚,三枝气得抓雪丢他脸:“你干嘛学我!”
麻子不甘示弱,抓了雪就对着她的脸摔“天下的瘸子都是学你啊?你属癞□□的?这么大的口气!”动作太大,牵动身上还没完全好的伤,痛得眦牙裂嘴。
三个人你争我架往外边走。
族庙里的人目送这三个人离开,并没有多话。或许其中有一两个忿然的,可到底是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有麻子和三枝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吵的,这一路上到也过得轻快。
就这样走了三天,天黑了就进族庙,天麻亮亮就开始赶路。竟然意外地顺利,没有再遇到什么其它的麻烦事。
等到终于看到了田城的城墙时,刘小花舒了好长一口气。
三枝像做梦似地,说:“这里真的是田城吗?我觉得,从离开了村子,就好像过了一辈子才走到这里似的。”
回想起这一路的事故,她真是感慨良多。她已经从健健康康的山姑,变成了个瘸姑娘。可就算是这样,她心中却还是感到庆幸,庆幸自已还活着,也很为自已感到自豪。
麻子眯着眼看着远远的城池。却突然地,叉着腰大喝一声,唱道:“呔!看前边~~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掩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刘小花心中一动,多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唱的,分明是京剧。
三枝听了,顺手就给麻子一下:“你发什么疯啊。田城是我们刘家的地方。”
麻子冷笑:“你把自已当刘家人,别人把你当是刘家人吗?”
三枝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却并没有像这几天那样,跟他继续叫骂。只是沉默着没出声。
“到这里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了。”麻子拱拱手,像个侠客似的“有缘再会。若是闯出一片天地来,别忘了一同落难的情谊。”
三枝没好气地嘟哝“谁跟你一同落难了。我们经历生死,你瘫在那儿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麻子笑得灿烂得很,露出一口白牙,转身扭着屁股瘸着左腿扭扭捏捏向前走。
三枝气得追着打他“你要死了!又学我!”
麻子哈哈哈地大笑,不一会儿就跑远了。
等他跑得看不见了三枝也就懒得再骂了,问刘小花:“你打算怎么办?去族学吗?”
刘小花摸摸口袋里的两个钱,说:“先去阿泰那儿吧。他肯定都等急了。”
阿泰是在一家药店做工。
两个进了城,便把阿泰做事的店子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店占了好大一个门面,上下三层楼,里面还有院子。站在外边就看到里面的人十分忙碌。来往的客人也多得要命,还有人是直接带着马车来的。伙计们一袋一袋地住人家车上抗货。
刘小花看到外边做样品的药材里有朱果。不过也有很多其它的东西,那些她都不认识。
三枝和刘小花进店去,也没有伙计理会她们,三枝找了个伙计问:“请问阿泰在不在这里?”
那伙计忙得很,哪有功夫理会她“什么阿泰,我不知道。”转身就一脸殷切地招呼客人去了。三枝便又去问另一个。
这个到是脾气好些。说:“后面做工的有许多,到不知道你问的阿泰是不是在这儿的。不过我可以去问你问问,是谁找阿泰?”
三枝连声称谢,报了自已的名字。
那伙计说:“知道了。”挥挥手:“你们出去等着。”
刘小花看看自已和三枝,才发现真是不大好看。虽然她身上的衣服是好东西,可是这一路弄得又脏又破。看上去像是两个乞丐一样。难怪人家不愿意她们站在店里了。
两个人耐着性子在店外边站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都要黑下来了,才有个又黑又干瘦的少年走出来。
刘小花以前也见过阿泰几次。可那时候他要比现在胖不少。并且脸总是笑吟吟地带着喜气。
阿泰见到了刘小花和三枝,也并没有多欣喜,只是说:“你们来了。”
三枝都有点不认得他了。怔怔看了他半天。
阿泰抹了把脸说:“走吧。先带你们回去落脚。还得走快点,我只跟掌柜的请了一会儿的假”说完,就急匆匆地带着三枝和刘小花往她住的地方去。即没有好久不见的亲热寒暄,也没有多说别的话。
三枝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跟阿泰说,可阿泰神色匆匆一脸倦容,跟本没心情听的样子。三枝便沉着脸闭了上嘴。可是眼睛还是一直在阿泰身上穿的衣服上打转。
阿泰穿的袄子是簇新的,很厚实,看上去非常暖和。虽然还从领子口露出了一点毛。村里人是穿不起这么好的衣裳的。更没皮毛穿。因为山里没什么兽类,要穿毛皮,得出去买。可山里人穷,有钱都紧着买粮食,没钱花在这个上边。
所以她看着阿泰的衣裳十分羡慕。
阿泰说:“这个是店里给的。做工的都有。”
三枝点点头,说:“……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事……”
阿泰立刻说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出门在外哪有人不遇点事。以后遇到的事儿还多呢。”
三枝不由得有几分委屈起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可能她本来是期望,在阿泰这里能得到些理解与安慰的。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应。这个男人,可是她以后的依靠,却这么冷淡。
刘小花说:“看阿泰的样子也是吃了苦的。都瘦成这样了。”
三枝扭头把眼泪憋了回去。阿泰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边向前走边说:“在外面吃点苦不奇怪。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我们才来城里,你不带着我们转一转?”三枝忍不住一脸生气的样子。
“不行啊。我现在工钱本来就少。你来了以后还有更费钱的地方。”阿泰皱眉说“如果缺了工,要扣很多钱的。田城花销又高。”看到三枝脚一瘸一瘸的,立刻就伸手扶住她。让她差不多完全是依靠在自已身上。
可三枝还是一脸不高兴。觉得自已被怠慢了,身为未婚夫,阿泰没有给她想像中的热情与痛惜,更没有说半句好听的话。
可刘小花看着他们两个这样,其实心里十分羡慕。
三枝之前性子被憋得那么狠,在外边都没有再随便发过火,现在是真的见到了亲人,感觉到自已是完全安全的,才会这么随意放肆。
可她自已,恐怕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完全让她放下心防的。她就好像背着一个蜡壳子,把真实的自已完全地封闭在里面了。真不知道那个真实的自已会不会有一天无声无息地憋死在里面。
阿泰带着两个人东拐西拐,很快从热门繁华的大路,走进了又脏又乱的小街。
越是向里走,越多杂乱无章搭着的窝棚。许多旧破的小楼,每层都赘生出许多扩出来小屋子,看上去摇摇欲坠,让走在街上的人,时刻都担心头上的建筑会塌下来。
等到阿泰带着刘小花和三枝终于到了落脚的地方,三枝完全傻眼了。
他住的,也是那种赘生的小屋之一。二楼,里面比从外面看起来更窄。
并且打满了地铺,还有几个人正在睡觉。
阿泰把她们领到最里面的那个铺“你们睡这个。”把挂在墙上的一个袋子取下来给三枝“这里有吃的。还有点零钱,你要买什么就去买”又特别叮嘱“胰子什么的就不用买。我有一块,我们三个人够用。”
三枝这时候才回过神,不可置信地说“我们要在这里睡觉?这屋子睡了多少人?”
阿泰不解地说:“十一个。加上你们十三个人怎么了?这还是少的。别的地方人更多。”
“这住的比猪还不如!既然是这样,你叫我来干嘛?我还不如在村里呢。”三枝怒火冲天。
她这一路吃了这么多苦头,能忍下来的全部动力,就是阿泰和城里的新生活。可是没有想到,迎接她的是这样的处境。
阿泰到不生气,好声好气地说:“你在村里一个人,有什么事怎么办?谁照应你?再说,家里没有了人,难道你能进山采果子吗?这采果子的事,从来只有男丁能做。你不出来也没饭吃呀。在这里暂时住的不好,以后总会好的。我们两个人赚钱赚得多了,就可以住好点。其实如果你不来,我都不会在外面住。药店里有睡的地方。还能多攒一点钱。”
三枝一脸委屈,张了张嘴,还要继续说什么。
屋子里正在睡觉的一个人已经被吵醒了,冷冷地说:“出门在外,是不比家里的。谁都不是来享福的。你睡就睡,不睡就回家去!”
三枝气得直发抖,看向阿泰,可阿泰却并没有帮她说话。只是对她说:“我今天就不回来了。你们位置能宽敞一点。”又对那个才冷冷地教训过三枝的人说:“一会儿她们要是想买东西,麻烦你带她们去。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那个人“恩”了一声。也并没有跟三枝和刘小花打招呼,把头缩回被子里继续睡了。
阿泰说完,就匆匆地走了。他还得赶回去做工。
三枝几乎要哭出来,阿泰一走,就一屁股坐在属于她和三枝的被子上面,怔怔地望着墙壁上的小缝隙发呆。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没事的。”刘小花小声安慰她“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忍泪说:“我是以为到这里会好起来……这一路我们吃了多少苦头……我都忍着,我的腿都成了这样……他也没有问我……”
“可他扶着你呀。也没嫌弃你。”
“他要是知道我的腿好不了,可能就会嫌弃我了。”
“你又知道?你别这样。别没依据就把人往坏处想。这样一想便没个尽头了,世上再没有一个像好人的。”刘小花替她擦掉眼泪“何况他还是你这么亲的人。他这么累还不是为了多赚一点钱给你花?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三枝抹掉眼泪,表情坚毅了一点“还是先送你去族学吧。你别耽误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