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映寒是怎么知道她得到了洪乙真人的部分传承?最关键是,听他的口气,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可到今日才肯坦白。她还记得,当年他第一次约她在观月台见面,善意地提醒她不要去医馆行医,她没有听从。他说若她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他说他想为初见时的无礼赎罪。徐映寒身为师兄,关心她这个师妹,她可以理解,可为何在识破她得到了洪乙真人的部分传承之后,他一直都没有主动问过她一句?难道他就不好奇?或者,他沉默,是因为他在害怕什么?转念又不禁佩服徐映寒的耐心,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怀着既疑惑又惊讶的复杂心情,穆世澜如约来到了飘渺第三峰山脚下的流泉洞。
深秋的月夜之下,一道弯弯的流泉,从前方一个黑漆的洞口汩汩淌出,向着山下奔流而去。
几只白鹭自远山飞掠而过,清脆的鸣叫,时不时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流泉两旁,立着两根月光石打造的柱子,明净的白光将两边的草地照亮。不远处,两岸的山林逶迤而去,树影婆娑。
一道颀长的身影负手立在流泉之畔。
他清俊的五官,在月光勾勒之下,像是玉雕一般清晰。紫袍在风中微微掀动,背影飘逸出尘。
白鹭悄然飞来,穆世澜落地之后,正看到徐映寒一个人孤身而立的背影。
听到身后声响,徐映寒转过头来,语声平缓地唤道:“穆师妹。”
穆世澜点头微笑:“徐师兄。”
徐映寒神色淡淡地走在前面:“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流泉洞聊吧。”
穆世澜注意到他用了“聊”这个字,兴许自己想太多了?她欣然答应。
两人打出了法诀,用灵力平衡住脚下,虚空踏在流泉之上,一同飞入了流泉洞。
与此同时,一身红袍的江若炎从树林里悄然走了出来。
他席地而坐,放开神识,留心注意着流泉洞口。
在他的腰际,挂着法宝占月镜。
他的一只手轻触镜面,只要占月镜有任何异象,他都能够立刻察觉。
流泉的源头是一汪地泉,在洞中形成一个深潭。
过了深潭,就是一片潮湿的空地。
穆世澜注意到,这里已经被人简单打扫了一番,杂石枯叶堆在两侧,中央摆着一张石桌并两张凳子。石桌之上,还放着一壶茶和两只玉杯。看徐映寒径直坐下来斟茶,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准备的。
穆世澜也就没有客气,和他对桌而坐。
两人无声地对饮了一杯茶,徐映寒抿了抿唇,半垂着眼眸,说道:“穆师妹,洪乙真人是我派祖师,我们在背后议论和他相关的事情,既是对他老人家不敬,也是师门的禁忌。若传出去了,只怕会被有心人指责,对你我的名声毫无益处。所以今日相谈,这里不能有第三者在场,望师妹见谅。”
是了,她差点忘了,当初他曾经利用她冲击功法瓶颈,封夜怕他伤害她,无意中暴露过行迹。她并不像徐宜真那样在乎名声,经过福音岛三年的相处,她清楚封夜的个性,并不担心封夜会泄露今日的谈话内容,但为了打消徐映寒的顾虑,不妨让封夜暂时离开一下。穆世澜点了点头,遂用神念对封夜道:“你就在外面等候片刻好了。”
外面的对话早就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封夜沉沉道:“别忘了我之前提醒你的话,自己当心些。”
穆世澜“嗯”了一声,“放心吧,他毕竟是我师兄。”
桌上的茶壶被一阵轻风扫过,差点掀翻,在徐映寒掌力之下又稳住了。
虚空之处,一个声音震了震:“小七,有什么事叫我。”
穆世澜觉得嘴里的茶瞬间变得滚烫,直烫得她整颗心都颤了颤。
她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快出去吧。”
那个藏在暗处的元神,唤她小七。徐映寒放在膝上的一只手陡然握紧,他抿了抿唇,突然半是嘲讽,半是关心地道:“当年,我担心有人害你,和你约定,若你在医馆里出了什么事,就马上通知我。后来,你真的出事了,却没有向我传信。现在想来,倒是我多虑了。穆师妹,你有他时刻护在身边,又何需我这个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