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朝廷的驿站,卫士们不担心大人的安全,所以除了门口有岗哨之外,其余人都在屋里呼呼大睡,这也给了黑衣公子为所欲为的空间。
那位黑衣公子的伸手高超,至少轻身功夫不次于鼓上蚤时迁,只见他施展壁虎游墙功,贴着屋檐下的黑影,便悄无声息的摸到正房的窗下。
从腰间拔出了涂了炭的短刃,他准备拨开窗户翻进屋去……正屋里熄灯到现在半个多时辰了,根据他的经验,屋里人应该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了。但稍微一琢磨,觉得还是谨慎点好,便从身上蘸点水,悄悄浸湿了窗纸,轻轻一捅……那窗户的左下角,就开了个小洞,他把脑袋凑过去,准备看看里面人睡着了么。
借着屋里一点如豆的灯光,他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沈六首已经躺在床上……见他果然睡着了,黑衣公子邪邪一笑,便将手中匕首插到窗缝中去,刚要用力,却听到里面沈默起床的声音。吓得黑衣公子连刀都来不及抽,便倏地缩到地上,紧紧帖着墙面,心中打鼓道:“难道遇到高手暴露了?”正准备风紧扯呼,赶紧溜掉了,却听到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和一种混合了舒服与痛苦的呻吟声。
黑衣公子忍不住好奇,又悄悄凑到洞洞上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那沈同知正在……洗脚,他把两只脚泡在盆里,连双手也伸进去,很认真很用心的搓着双脚,确实是在洗脚。
此人为何睡了一会儿才开始洗脚呢?黑衣公子聪明绝顶的脑瓜子,主动帮对方想到了合理的说法……一定是洗脚前就睡着了,现在才补上。
“还真爱干净呢……”黑衣公子心说:“果然是小白脸的大才子啊。”便继续蹲在那里等待,冷风一吹,湿淋淋的身上凉飕飕的,不由打个寒噤,只好抱着胳膊缩成一团,以御风寒。
好在过了没多会儿,里面便没了动静,黑衣公子凑到洞洞一看,果然洗完脚又躺下了。
耐着性子又等了好一会儿,约摸着对方又睡着了,他便瑟缩着起身,再次伸手握住刀柄,刚要用力,却听到里面人有一次起身。
“还睡觉么?”黑衣公子怒了:“怎么这么不消停?”便又听到哗哗的水声,再凑过去一看,那家伙竟然又在洗脚?
“难道没洗干净?”黑衣公子聪明的脑袋有些浆糊了,他使劲揉揉眼睛,确认对方的确在洗二遍脚,强压下心头巨大的荒谬感,他只能以“此人有变态的洁癖”做解释。
黑衣公子摸一摸自己的头发,竟然已经结起了冰渣子,心中却怒火熊熊燃烧,如果就此空手而归,那身上这结了冰的洗脚水,岂不是白喝了?竟咬牙切齿道:“好吧,我等,你总不会洗三遍脚吧……”看来这人也是有股拧劲儿的。
但世事无绝对,当他满怀希望第三次准备开窗时,里面的家伙第三次起身,开始第三次洗脚……黑衣公子双手紧紧抓着窗台,以免巨大的无力感把自己击垮,他那聪明绝顶的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个人放着好好的觉不睡,怎么老起来洗脚呢?
“不会是发现了我,戏弄与我吧?”黑衣公子警惕的望望院子,一片静寂,只有呼噜声此起彼伏,显然一切正常。
“那就只有医书里面记载的夜游症了!”黑衣公子暗暗断定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据说夜游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作甚,虽然是在动弹,但跟睡觉无异,就算你走到面前,他也毫无所觉。
为了谨慎起见,黑衣公子又等了一个循环,在沈默第四次躺下,然后第五次洗脚时,终于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在冷风中憋屈了一晚上的黑衣公子,终于按捺不住了,不再等待,不再犹豫,伸手按住冰凉的刀柄,微一用力,便无声的拨开了里面的插销。
轻轻拉开窗户,探进头去,几乎被冻僵了的身子,完全失去了灵敏。
他咬牙切齿翻进半边身子去,往里一看险些魂飞魄散,只见那“梦游症患者”正一脸警惕的望着自己,手里还端着那盆反复洗过脚的洗脚水。
人生最大的操蛋在于,你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天堂和地狱,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也许上一刻还阳光明媚下,下一刻就变成了电闪雷鸣。
比如说沈默,还没有从新婚燕尔的幸福中回过味来,便开始享受孤枕加难眠的痛苦……没了软玉温香在怀还是其次,主要是两只脚火辣辣的钻心疼,他想叫人喊医生,但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大家都睡觉了,还是撑一撑等到明天再说吧。
只是分明很困倦,却一直无法入眠,他感觉双脚又痛又胀,搁到哪里都不妥当。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拼命地胡思乱想,从上辈子想到这辈子,他发现自己两辈子都吃过很多苦,起点也比别人低很多,但是混着混着就比别人好不少。其实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骨子里面有种自虐精神——他从来都认为,混得不好,不是时代出了问题,而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只有保持昂扬的斗志,日复一日的奋斗,就一定会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不管是四百年后还是现在!
往日的各种心酸快乐,落魄得意在心海起伏,沈默突然觉着自己很男人,是精神上顶天立地的那种。
只是激动过后,疼痛袭来,让他不能自已,忽然感觉自己很软弱!烫一下就成这样子,实在不像个男人!
只好起来把双脚重新搁到醋里,登时疼痛如冰消雪融,放松舒服的快要呻吟出来,只是怕外面人误会,才勉强忍住没有出声。待双脚完全觉不到痛感时,便浑身轻松的躺下,困意袭来,渐渐入眠……
谁知过不一会儿,清晰的疼痛又一次把他弄醒,沈默无可奈何,只好重新坐起来泡脚,然后疼痛又一次消失,舒服,睡觉……然后又一次痛醒,起身,泡脚……
如是往复,都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折磨得沈默欲哭无泪。不禁暗自呻吟,长夜漫漫,难道就要这样度过吗?
渐渐的,他被折磨的有些神经衰弱了,不知是在第五次,还是第六次的时候,竟然出现了幻觉,他好像听见什么轻微的响声,但没在意。可接着那窗户好像也开了,冷风飕飕的吹进来,让沈默不禁打了个激灵,只好不情愿的抬起头来,便骇然发现,一只手从窗户伸进来,然后是一个黑咕隆咚的脑袋。
“贞子?”沈默浑身汗毛直竖,牙齿咯咯打着架,想要伸手捂住嘴巴,却想起是反复摸过脚的,只好坐了罢。这眨眼的功夫,他也冷静下来,毕竟是恐怖片洗礼出来的无神论者,很快就确定对方是人,黑衣人,手持利刃、翻窗而入的黑衣人。
“有刺客!”沈默扯破喉咙高喊一声,顺手抄起脚盆,把泡了不知道多少遍脚丫子的一盆醋,兜头倒了过去。
闻到那刺鼻的味道,黑衣公子大惊失色,这是传说中的唐门毒液把?慌不迭的翻身往外面躲避,无奈力不从心,慢了半拍,还是被浇了半边身子。
黑衣公子重重落在地上,摔了个头昏眼花。这时院子里喊声四起,正屋,两次厢房,和南面的下人房中,都有人往外冲,黑衣公子见事不好,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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