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继荣赶到张迈处。过了一会回来已是深夜,摇头对李圣天说:“我主,张特使根本就不听劝告。”
李圣天道:“可是你语气不好?”
“那怎么会。”马继荣说:“主上交代的事情,臣如何敢怠慢。”
李圣天道:“那我自己去吧。”
不顾马继荣的劝阻,连夜赶来见张迈,张迈正和慕容秋华指挥人马往江岸方向去,行动静悄悄的,显然正是要夜袭,李圣天拦住他道:“贤弟,你莫非是要去夜渡真珠河去偷袭阿尔斯兰?”
张迈诧异道:“兄长怎么也知道了?”
李圣天道:“马继荣从这边的山望去,见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夜袭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次的事情,似乎做得不够缜密,我看今晚不如就罢了吧,若被对岸窥破虚实,只怕会有损伤。”
张迈见李圣天先派马继荣来委婉劝阻,跟着自己又来,显然十分诚心,不禁有些感动,挽了他的手。笑道:“兄长,这件事情我本来打算悄悄进行,既然兄长知道了,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一起去?”
“对。”张迈笑道:“咱们一起去看秋华如何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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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通往怛罗斯地区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在上次唐军主力经过之后,已经形成了一条道路,虽不平坦,指向却甚明确。毕竟唐军主力人马也有上万人,行动之际随尽量小心,但人马踏过,原本的小道在很多地方便开阔了许多,且唐军的经过又为沿途的部族带来了许多外界的消息,有道是“路通财通”,一与外界有了交流之后,一些原本安老于斯的土著也动了心思。
冲天砦离宁远约一百二十余里,扼住了怛罗斯地区通往宁远的必经之路,何春山到达这里时,贺子英已经将原有部族的居民都安抚妥当,又在外部立起了两个军营,两营一寨左山右溪,筑成了一座能够容纳二三千人的山砦。
贺子英开到这里之后,后方除了运来两个营必须的军粮之外,又带来了一些衣物等使用物品,唐军的将士就用这些物品和当地的牧民做交易,补充一些肉类,或者雇用他们帮忙增筑山砦,一来二往。附近数十里的山民都依附了过来,有的干脆在山砦之外唐军允许的地方又搭起了草寮住了下来。
山砦的条件虽然简陋,但唐军的将士都是从最困苦的境况中走过来的,倒也还忍受得了。山砦的客舍中等候着一个人,那就是张迈曾提起过的“萨图克的使者”——苏赖。
何春山对此颇有些惊讶,见面之后道:“苏赖老将军,真没想到,博格拉汗竟然会派你来。我还以为他会派你去布哈拉呢。”
苏赖的容貌比起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满头都变白了,上下打量何春山:“你是谁?”
何春山笑道:“我乃安西大都护府录事何春山,你是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当初我曾到疏勒,在人群中看见你高坐军马走过乱市,那时候你可威风得很,但我却还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伙子呢。不想几年过去,形势却已经彻底颠倒了过来,当初博格拉汗麾下,就算只是个百夫长也趾高气扬,眼下却连苏赖老将军这样的重臣宿将也不被人重视了,想想真是令人唏嘘了。”
苏赖哼了一声,便从何春山的自述中猜到他并非安西旧属。而可能是新归附的人,道:“我要求见张特使,还劳请何录事通报一下。”
何春山道:“张特使不会见你的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是了。”
苏赖自被唐军接连打败以后,对安西大都护府的官制也做了一番研究,这时道:“你区区一个录事,也能决断邦交大事么?”
何春山笑道:“我自然不能决断,但你要见张特使是不可能的了,现在他没空。不过你若真要见个够分量的人,我倒也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哦?谁?”
何春山道:“我安西大都护司马,刘岸。”
安西大都护府诸部将眼下品级最高的是中郎将,杨易等可以说是节节连升,不过中枢的几个要害部门名称不动,权力与地位却是水涨船高,这其中刘岸为大都护司马,那是唐军的总参谋长,虽然失陷于敌营但张迈等却还是保留了他的职位,李膑已经从散官之中入主司马官署,但挂名也只是一个新设的副司马而已。
苏赖一听就知道唐军是在开条件了,这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说道:“释放刘司马,”
何春山道:“两军交战,不杀来使,刘司马可不是被你们俘虏的,而是前往你们军中交涉被你们无理扣留。你们连出访使者都能扣留,还有什么诚信可言?无诚无信,让人如何相信你们?你们应该无条件放他回来,否则其它什么都不用谈了。”
刘岸确实是自愿前往萨图克军营。但萨图克认为刘岸的到来是唐军使诈的一部分,所以一直加以扣留,但这时形势已转,何春山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苏赖竟然也十分爽快,道:“好,我回去之后,马上无条件释放刘司马。”
何春山道:“张特使有言,西北之事,交给刘司马全权负责,所以你们若有什么提议,大可释放了刘司马后直接面议。”
苏赖原本不打算与何春山做过多的纠缠,这时见他处事老辣,步步不让,盯着他道:“唐军眼下势力虽大,但忧患也多,如此无视我博格拉汗的好意,将来只怕要后悔!”
何春山笑道:“我听说唐军还在新碎叶城时,你们派来的使者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如何?”
苏赖道:“我不与你做这口舌之争,只是如今你唐军转眼便有大祸,若你再拖延下去,不给我引见张特使,日后大祸临头之时。只怕你担当不起。”
“苏赖老将军也不用大言炎炎地恐吓我。”何春山道:“所谓大祸云云,最多不过是萨曼、阿尔斯兰与你们约定了三家同时进兵,只可惜这一切早在我们张特使计算之中,你们三家就算当真一齐起兵,张特使也早有应对之策。”他说到这里诡异地一笑:“不过苏赖老将军,你真的认为萨曼会倾力东进么?”
苏赖被他这笑容笑得心中一凛,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见何春山点破了“三家同时进兵”一节,内心已经渐失底气,然而他毕竟是块老姜,并未慌乱。
何春山道:“如果博格拉汗真的打算夹击宁远。请赶紧出兵,张特使早准备了一支兵力在冲天砦这边候着。但若博格拉汗确实有意言归于好,特使也已经给我下了命令,要我亲往怛罗斯迎接。等刘司马抵达冲天砦以后,他不就能和你们谈判了么?苏赖老将军,你是要回去调兵呢,还是引我入境迎回刘司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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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圣天随着张迈走出亦黑山城,虽然是朝岸边走去,但却不是往下游走,而是往上游走。李圣天心中奇怪,却也按耐住了不问,到了上游那处河面最狭隘的地方,张迈才道:“兄长,到了。”
黑乎乎之中,李圣天隐约看见河岸上摆着许多物事。
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已有人摸黑来报:“特使,都已经准备好了。”来的却是慕容秋华。
张迈道:“好!准备施放吧!”带着李圣天到一个地势较高的石台上,放下两张椅子:“兄长,我们在此观看将士们破敌。”
河岸边忽然亮了起来,却不是有人点燃火把,而是有二十几个火球同时燃烧了起来,李圣天定眼看去,不禁轻轻发出惊呼来。
此刻河岸上竟然摆放了几十台投石车,每一台投石车上放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其中有半数已经点燃,也就是刚才的亮光所在!
原来张迈黄昏时见这一段河面狭窄,对岸又堆满了木料,岸边系着一百多艘做好了的木筏,全部挤在了一块。真珠河毕竟是内陆河流,河面之宽度自然不可能和长江、黄河相比,这一段的水流虽然湍急,河面却最窄,张迈便问慕容秋华投石车是否可能砸到对岸,慕容秋华目测之后觉得有可能,两人当即忙碌了起来。
慕容秋华带领取的手,在日落之前赶到那里,算准了方位、角度以及投放力道,在南岸做了记号。天色昏黑后,郭洛带领步骑搬了船筏赶往下游,作出要偷袭的假象,慕容秋华却连夜带领民兵安置投石车,四十七架投石车安装完毕,已是二更。
这还多亏了这些投石车多是宁远大机械师萨迪设计、改装过的,不但部分零部件可以拆卸组装,而且底座都带轮子,所以搬运起来比较容易,否则的话慕容秋华只怕也没法这么迅疾地就安排好这个砲阵。
砲弹一点燃,南岸登时亮了起来,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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