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明白太子的意思,在山东为官将不可避免地会和齐王朱打交道,朱标让自己交还齐王信件,就是想替自己缓和与齐王在夺信案结下的梁子,朱标处处替自己着想,可谓用心良苦。
李维正心中感动,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异常诚恳地道:“殿下的知遇之恩,臣铭刻在心,须臾不敢忘记。”
从东宫出来后,李维正便去兵部办理就职手续,按照兵部给他地批文,他最迟将在明年三月前赴威海卫上任,这期间他没有了事情,放长假两个多月,李维正的心思转到了家庭之上,准备迎接孩子地出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是家家户户最忙碌的日子,近半个月地准备,就将在今晚摆出一年中最丰盛的宴席,李维正地父亲李员外三天前赶到了京城,和家人团聚,另外顾英的父母,也就是李维正的舅父、舅母,也从苏州来到京城,准备过完年后正式将顾家总店迁到京城。
家里人口众多,济济一堂,宅院里显得格外热闹,一大早李维正便被叶紫童和倩倩赶出了家门,让他去外面喝茶,等中午时再回家吃饭,李维正落得轻松,便带着十三郎来到附近一家有名的茶馆。
这几天天气晴好,气温开始回升,街上、屋顶的积雪几乎消融殆尽,只有在背阴处还偶然能看见一堆肮脏发黑的积雪,街头各家小杂货铺前都挤满了前来买东西的孩子,他们穿着新衣、新鞋,兜里揣着父母给的压岁钱,寻找着已经眼热了一年的各种玩具和吃食,最后剩下的一把铜钱买了几串爆绣便一哄而散。
茶里人声鼎沸,坐满了前来喝茶的客人,今天是女人们忙碌地日子,男人们则出门逛街,大多聚在茶馆里聊天吹牛,李维正这十几天闲来无事,几乎每天早上都要来这家茶馆泡一阵子,也算是茶馆地老客了,他出手大方,因此伙计每天都会给他留下一个二楼靠栏杆的好位子。
李维正上了二楼,一名十几岁的小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李爷来了,快快请上座。”
小伙计拉开椅子,把桌子又擦拭了一遍笑道:“今天照例是杂剧《刘巧儿过年》和《穆桂英挂帅》,明天大年初一,小店歇业一天,后天店特地请来镇江府有名的梅家杂剧苑,上演《西厢记》,一共六折,要连续演出六天,李爷可千万别错过这个好机会。”
“知道了,先给我上一壶好茶,再来一盘上好细点,最好是顾家的细点。”李维正摸出一张两贯钱的宝钞,随手扔给了他笑道:“这是给你的赏钱,看在今天是大年三十地份上,算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小伙计接过钱连连称谢,他连忙跑去冲茶准备点心了,李维正喝茶的这座茶楼一共有两层,在一楼最前面有一块小舞台,明初时杂剧依旧兴盛,而且朱元
对普通百姓的人身自由限制严格,但在思想上却比不象明朝中后期那样钳制百姓地思想,许多反映民间疾苦和历史故事的剧本他都允许上演,因此杂剧地内容大多真实而贴近生活,深受百姓的喜爱,茶便是最好的演出场所,几乎每家茶馆都有专门的演出场地,茶馆也由此每天吸引了大量的客人。
李维正的二楼位置正对舞台,是整个茶馆最好地位置,茶馆是普通老百姓消遣的地方,一般达官贵人不会来此,因此坐在二楼靠边地位置大多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光包位费每月就要十两银子。
他这十几天每天上午都要来茶馆,其实也就是为了看戏,看杂剧竟成了他地爱好之一。
此时,演员们正在后台紧张准备,小舞台上一名说书人正在开讲《大明开国记》,讲述朱元璋的丰功伟绩,茶客们显然对这些讲腻了地故事没有什么兴趣,都聚在一起各自聊天,声音吵嚷,李维正所在的二楼根本听不清楚,他忽然感觉到十三郎在身后碰了他一样,指了指对面。
李维正这时才发现对面的茶友不是每天和他一起看戏的五味斋韩东主了,而是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身后还有两个随从,虽然中年人穿着大明的服饰,但他的两个随从却服饰怪异,头上各戴一顶插着五颜六色野鸡毛的帽子,显然不是大明人氏。
中年男人对李维正欠了欠身笑道:“在下有个问题想问先生。”
口音生涩,确实不是大明人,李维正微微点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问。”
“我想问一下,这西厢记讲的是什么,居然放到新年后第一天来上演。”
这时,伙计将茶和细点都端了上来,李维正端起杯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这才笑道:“西厢记讲的是男欢女爱的故事,一个落魄书生喜欢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故事虽然一般,但曲却很好听,对演戏者要求很高,所以大年初二将由镇江府梅家杂剧苑来上演,你若有时间不妨来听一听。”
“大年初二啊!”中年男子自言自语,眉头皱了起来,“大年初二大明皇帝要接见我们,这可怎么办?”
想了想,他又对李维正笑道:“是这样,在下是琉球国使者,这回是第一次来中原,我家国王也极喜欢中原的杂剧,便让我带一些杂剧艺人回去,可我问了不少你们明朝的官员,可他们都笑而不答,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出此人问出这样的话,李维正也有点想笑而不答了,此人不分场合地点,也不管坐在对面的是杀猪的张三还是卖药的李四,便将国王的私密喜好泄露,琉球国再是小国寡民,也不该派这样的使臣。
李维正笑了笑还是答道:“私自带大明人出海可是违反了我大明的律法,不管是谁都当然不敢答应于你,你若想办成这件事,必须要得到我们大明皇帝的特别许可才行。”
“原来如此!”中年人站起身向李维正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先生的提醒,在下感激不尽。”
李维正摆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不用客气。
”
他端起茶杯沉吟一下又问道:“你刚才说是琉球国使者,我倒有一事想打听一下。”
“先生请问。”
“我听说在琉球国南面有一座方圆数百里的大岛,不知上面现在可有人烟?”
琉球国使臣笑了,“你说的是小琉球岛吧!那里原本属于澎湖巡检司管辖,大明禁海后,澎湖巡检司也被裁掉了,所有澎湖居民都被内迁到福建,我听说不少澎湖渔民不肯内迁,也逃到岛上去了,现在岛上除了一些土人,就是一些逃亡的汉人渔民了,再有就是几支倭寇和海盗在那里生根了。”
李维正眉头紧锁,他问的当然就是台湾岛了,他在广东看大明地图时,竟发现台湾岛并不在其中,只有澎湖岛屿,也就是说朱元璋并没有意识将台湾岛划入大明版图,尤其在实行海禁后,台湾岛更是断绝了与朝廷的来往,偏偏倭寇猖獗,他们不可能对台湾岛视而不见,从这位琉球使臣的口中得知,台湾岛已经成为倭寇侵华的基地,所以倭寇才可能侵袭广东,现在日本尚处于南北朝时期,一旦日本南北朝结束,难保野心勃勃的足利义满不会对台湾动心。
海权的重要性朱元璋或许不知道,明朝的大臣们或许也意识不到,但他李维正知道,闭门自大,以致居安不思危,明朝中后期内部肌理逐渐**,如果能找到一个宣泄口,让肌理中的~水流出,大明王朝也不至于亡在野蛮、落后的建州满人的手中,而这个宣泄口就是海外扩张
想到这,李维正又不露声色问道:“难道我大明的水师从来不去台湾岛附近拦截逃亡的渔民吗?”
“大明水师从来都是防御倭寇,没听说过有主动出击的。”琉球国使臣忽然发现自己失言了,他连忙用一阵咳嗽掩饰,不再理会李维正。
就在这时,茶馆门口慌慌张张跑进了一名家人,他冲上二楼,找到了李维正急声道:“老爷,快回家吧!夫人马上就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