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兵,他虽然一直用军队的记律约束他们,可是大半人都有狂嫖烂赌的毛病,不是什么好事。
“是。”汉儿们一个个应声道,他们现在终于不再像过去那样忐忑,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道路该怎么走。
“轻舟,你明天就带大伙回龟兹。”杜老大也怕逗留时间长了,难免会夜长梦多,从怀里掏出问李梦枕要来的荐信,扔给了侯轻舟。
“叔,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侯轻舟愣了愣,接住那封烫着金边的荐信,朝杜老大呆呆地问道。
“是时候该分别了,我是缇骑司的百户,这次事情完了,我要回长安。”三年前怛罗斯之战的失利在杜老大心里落下的心病如今已经没了大半,杜老大也没有继续在大漠里隐姓埋名的打算,安顿好了侯轻舟他们这些汉儿,他也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汉儿们知道杜老大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既然说要分别,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杜老大的心意的,他们一个个跪在了杜老大面前,重重地叩下了头。
“好了,别做这等小女儿的姿态,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杜老大一把拉起了侯轻舟和边上的汉儿,大声道,“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喝酒,给你们践行。”
郭虎禅看着要离开的侯轻舟他们,心里也有些伤感,但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曲终而人尽,一直都渴望加入安西都护府的侯轻舟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一直陪着他。
日斜夕照,天已黑了下来,杜老大和汉儿们在驿站的院子里,生起了篝火,喝起了酒,他们唱着郭虎禅听不懂的安西小曲,解开衣衫,各自数着身上的伤疤,说着这三年里的点点滴滴。
郭虎禅爬上了屋檐,他依然不习惯热闹,也不喜欢喝酒,更不想去破坏这属于侯轻舟他们的夜晚,他只是一个人喝着冰冷的水,静静地看温暖的火光。
屋顶上,忽然传来了瓦片被踩动的声音,郭虎禅没有回头,现在回来陪他的除了一样无所事事的陈子昂外,没有别人。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喝酒?”陈子昂盘腿坐在了郭虎禅身边,这一次李梦枕做的事情,他就像一个看客,从头到尾也没有做过什么,这让他心里不好过,到了柘枝城后,他几乎每天都在喝酒,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我年纪还小,喝酒不好。”看着有些颓废的陈子昂,郭虎禅安静地答道,然后递过了手中的水碗,“知道喝酒和喝水的区别吗?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冷,做大事情的人,喝水比喝酒好。”
看着眼前的水碗里那张模糊的脸,陈子昂忽地自嘲地笑了起来,接着他接过还有大半碗冷水的水碗,仰脖喝了下去。
“还有吗?”喝下一碗水,陈子昂浑身冷得打了个哆嗦,可他却没有放下手里的水碗,而是朝郭虎禅问道。
拿起身旁装着清水的陶罐,郭虎禅放在了陈子昂身边,“还有很多,你可以喝个痛快。”
很快,陈子昂喝光了陶罐里的水,他浑身上下都冷得发抖,可是人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想到这些日子的消沉,他低声笑了起来,口中吟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觉得怀才不遇吗?”听到陈子昂的低吟,郭虎禅回头看向了他,此时的陈子昂虽然冻得脸色苍白,可是气色却好了许多。
“我是在笑自己放弃了机会,却又觉得怀才不遇,当真是自寻烦恼。”陈子昂道,接着他朝郭虎禅行了一礼道,“我打算回长安了,日后郭兄弟来长安,一定记得来找我。”说完,却是从屋檐上跃落了另一侧的院子里,去得倒也自然。
“你们都知道自己该走的路了,我又该走哪条路?”郭虎禅看着陈子昂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转头看向已经喝醉了的侯轻舟他们,自言自语道,脸上有些茫然。
昏暗的火光里,喝了很多酒的杜老大有些醉了,他坐在篝火旁,目光落在屋檐上一个人静静坐着的郭虎禅身上,他有很多谜,可和他一起这么久了,他看他反而越来越糊涂了,明明有时候会像个孩子一样跟人怄气,可更多时候却又让人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孤独,仿佛他一直在他们中间,却又好像从来不在一样。
或许真像李梦枕说的那样,郭虎禅天生就该是该进缇骑司的,杜老大的眼睛越来越沉,在睡过去前,他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