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退下!”
哪怕是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天子大婚亦是极其少见的。大明朝这许多位天子,多半都有过皇太子或是皇太孙的经历,在登基之前就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登基之后只不过是履行一道册后的程序而已。此前那位大婚的还要追溯到成化年间废后再立王皇后的那一次。然而,王皇后进宫的时候,宫中恰逢万贵妃一手遮天,立后的仪制远远比不上正统年间英庙大婚。所以,现如今朱厚照的大婚,自然是整个京城上下从官员到百姓都最最关切的事。
七月十七,以大婚遣英国公张懋告天地,驸马都尉蔡震告太庙。
七月二十。命英国公张懋为正使,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东阳为副使持节行纳采问名礼。
七月二十六,命保国公朱晖充正使。焦芳王鏊充副使持节行纳吉纳徵告期礼。
这仪仗前往皇后娘家的盛况一时是万人空巷。而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却还是已经定下八月十一发册奉迎皇后入宫。这一次的正副使,本是定国公徐光祚和平北侯徐勋这一位中年一位少年的搭配。定国公一系作为靖难功臣发家,即便是之前那位已故定国公着实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如今徐光祚稳扎稳打,在朝野至少都没有什么恶评,这一次得此殊荣也无人提出反对。至于徐勋……哪怕是朝中仍有众多官员对于这位如彗星一般崛起的少年新贵充满不屑的恶意,但明知小皇帝对其宠信有加,反对的声音自然微弱,只能集中在正副使全都是武官上。
最后。还是朱厚照满心不情愿地在文官当中扒拉了一下,指了首辅李东阳亲自去当奉迎的副使,这才平息了众多议论声。
这样一件对于臣子来说最荣耀的事情,徐勋哪怕视之为苦差事,在如今这时节也不得不勉力和那些文武百官在朝天宫演习了两遍礼仪,眼睁睁看着身边有人坚持不住昏过去。他不得不感慨自己这几年间历练出来的好筋骨。这一天,当他顶着一身几乎被汗水浸透的衣裳从朝天宫回到家中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浸没在了热水之中,等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睁开眼睛认出是徐良的时候,他才苦笑了一声。
“幸好爹你如今是隐退状态,到时候只需朝贺的时候应景似的行个礼就行了,否则我还真担心这朝天宫一整天折腾下来,你会吃不消。”
“你爹我的筋骨却比你好!幸亏这是过了盛夏,否则你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徐良在徐勋身后蹲了下来,随即满脸感慨地说道:“说起来,皇上对你有知遇之恩,更是咱们一家能有今天的恩人。只希望大婚之后能够多子多孙,如此一来江山稳固,自然天下太平了!”
“但愿如此。”徐勋把整个脑袋埋入了水中,好一会儿方才再次探出脑袋来,甩了甩头上脸上的水珠,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宁为太平犬,莫为乱离人,这天下若是一乱,纵使坐拥家财万贯的人家也往往难逃家破人亡,更不消说寻常百姓了。”
“咱们都没经历过战乱,不过当初我爹,也就是你爷爷那一辈,却经历过土木堡事变后鞑子围城的那一幕。说起来,当今皇上和当年的英庙一样,也是幼年登基,也是宠信大珰,也是爱好骑射武事,那些文官们的担忧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毕竟有英庙和王振的例子在前。勋儿,你是皇上最信赖的人,一定要记得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不能行错一步。”
徐勋从不和徐良商量那些大事,并不是他信不过自己的老爹,而是因为他本能地希望半辈子清苦的徐良生活得悠闲自在一些,不要和他一样成日里在尔虞我诈中过日子。然而,此时此刻徐良的话却让他明白,自己的父亲虽说什么事情都不管,但心里却敞亮如明镜。
“爹……”
“好了,外头的事情你不用和我说,你爹我不懂。”徐良不等徐勋把话说完便笑嘻嘻地摆了摆手,随即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你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我,你媳妇和你闺女,更有众多靠着你升官发财坐享荣华富贵的人,众多靠着你才能一展胸中雄图抱负的人。定国公府寿宁侯府仁和大长公主府命人送来的赔罪礼物堆成了小山,你应该都瞧见了,倘若不是因为你有把握,真的让他们打了胜仗,事情就会是另一个样子。而我听说,内阁中的王阁老,已经几乎忍不住想要致仕了,这一切,你可都要做好准备。”
“爹,你放心,我省得。”
徐良见徐勋斩钉截铁地迸出了这几个字,他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后就含笑离去。而徐勋靠在木桶中又沉吟了好一会儿,直到那水最终几乎失去了温度,他才赤条条从中站了起来,随手抄起一条软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这才拿起一件件衣裳穿了起来。等到他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到了外头院子里,眼看着落日余晖出神的时候,就只见阿宝快步奔进了院门。
“少爷,叶大人带着叶公子来了!”
“请他们到书房。”
等到徐勋走进书房,见一身孝服的叶家父子俩站起身来行礼,他连忙上前亲自扶起了叶禄,又把跪下磕头的叶尧一把拉了起来,随即说道:“你既然一心一意要给你爹守墓三年,我也拦不住你。还有之前你爹说过的那个外孙,把人送来,回头我让伯虎考较考较,教导两年便送了国子监,也好有个前程。当年若不是你爹,也没有我的今天,这点小事我却还是能办到的!”
看着小小年纪却长得还算壮实的叶尧,徐勋突然心中一动。他是半路出家,弓马的本事也就半吊子了,而第一个孩子却是个闺女,徐良虽宝贝得什么似的,却终究不像男孩子那样能够教习武艺。因而想着想着,他便开口说道:“另外,把尧哥儿留在我家中吧,守墓毕竟清苦,不要苦了孩子,他既然矢志走武途,这两年就该起步了。”
叶禄看了看满脸犹豫的叶尧,挣扎了片刻就拱了拱手道:“那犬子和我那外甥便拜托侯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