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走远,春寒料峭,夜风凉人,灯笼光照映下的雨线愈显密集·王微嘴角噙着笑,她眼力很好,隔得十丈远犹能辨出张原玉色衫臀下位置那块污迹,张原被雨淋湿了衣服,又坐在那积满灰尘的莞席上,就被污了一大块——
不知为什么,原本好洁的王微却觉得那一块污迹格外可喜让她禁不住要笑出声来,她想张介子,就算有一天你负了我,我也不再喜欢你,但我还会喜欢你后臀这块污迹—”
这样想着,王微就真的笑出声来了,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又轻轻“啐”了一声心道:“好好的怎么就想到张介子会负了我,王修微你可真会胡思乱想,你是快活得晕了头了吧。”
下了一夜断断续续的春雨临天亮时雨声停了,王微早早醒来,曦光透入窗棂,看着睡在一边的蕙湘还在酣睡,便悄悄起身,换了一袭儒衫,梳好发髻戴上头巾,绕到梅花禅房后门,甫一开门,花气袭人山兰、虞美人,还有初开的芍药,在晨曦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王微心道:“山阴张氏这园真是名不虚传,张肃之先生很会享乐,介子却还俭朴嗯,介子是东张,东张贫而西张富,不过介子似乎也不贫——”
王微找到漱石泉,这泉是从小眉山流下来的,一条清澈的小渠,王微一撩袍裾蹲下,掬一捧泉水入口,水质颇佳,烹茶也不错,正漱口之际,听得钟声悠悠而起,这是山阴城的晨钟,也是紧十八慢十八一共一百零八声——
王微静静倾听,她听过金陵的钟声、杭州的钟声,不同的城镇,这钟声的节奏各异,体会到这细微差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心道:“我听过山阴城的晚钟和晨钟,就是说我在山阴已经待了一天了。”
最后那一记钟声还在山阴城上空悠悠远传,王微在小渠边转身北望,但见如洗碧空中现出一脉青黛山影,这就是龙山吧,山形不象龙,倒象一头巨狮奔至庞公池畔突然止步欲饮的姿势——
王微喃喃道:“今日天晴了,张社首是有福运的人,虽说满山雨伞也是佳话,但总是有诸多不便,这下子好了,今日这盛会我可不能错过,且看看介子相公会对翰社同仁说些什么?”
王微回到禅房,见姚叔、薛童、蕙湘都起来了,都是被晨钟唤醒的,王微道:“薛童,随我上龙山,姚叔、蕙湘不用去。”
姚叔道:“微姑食了粥再去。
王微道:“不了,到山上随便买些吃食就可以。”进房取了一把柳玉台制的竹扇,带了薛童出了禅房往大门而去。
那姓谢的园丁正和他儿子说着什么,见王微主仆二人走过来,赶紧叉手施礼,王微含笑点了一下头,和薛童出了园大门,那谢园丁昨夜没看清王微容貌,这时才发觉竟是这么个比女子还娇媚的少年书生,恍然大悟道:“难怪介子少爷对这书生这么奉承,嘿嘿,早知西张的少爷们好男风,介子少爷也学上了,啧啧,有钱的少爷想法就是怪,喜欢男人!”
谢园丁摇着头,扫地去了。
那王微带着薛童找到龙山上山的石阶,拾级而上,这时天才刚亮,这座城中的山静谧无声,薛童弹弓不离手,在山道上蹦蹦跳跳的走,忽然瞄准树丛射出一枚弹丸,一只羽毛黑白相间的鸟扑腾着翅膀栽了出来,惊起了一群宿鸟刺叫着射上天空,薛童跳过去找拣起那只鸟,喜道:“这大山雀美味。”
王微嗔道:“不许打鸟,我们借住介子相公族叔祖的园子,那是禅房,好意思拨毛煨鸟吃吗。”
薛童不情不愿地把那只大山雀放在石阶边,嘟哝道:“可惜,不知便宜了谁!”跟着王微向山上走,问:“微姑,那我们能食鱼食肉吗?”
王微道:“唉,你整日就琢磨着吃,我们又没出家做尼姑,为什么不能吃鱼肉?”
薛童“噢”的一声,这才放心,扭头看下面山道边那只死鸟,希望那鸟扑腾着飞走,不要便宜了别人——
王微道:“薛童,肚子饿了是吧,我们到半山城隍庙向老庙祝买些吃食。”
薛童奇道:“微姑来过里?”
王微得意地笑,摇头道:“不都是第一次来吗。”
薛童仰着脖子向上张望,没看到什么城隍庙,道:“那微姑怎么知道半山有城隍庙——我知道了,是介子相公告诉你的是不是?”
王微笑而不答,心道:“‘龙山雪,里的老庙祝不知还健在否?”
山路一转,一座城隍庙赫然矗立在山腰上,一个老道拄着拐杖在庙门前指挥两个香火道士摆放几案,罗列各种果品和食物,准备借翰社集会小赚一笔呢,见王微主仆走近前,这白发萧然的老庙祝满面堆笑道:“这位公子来得好早,买些果食吧,等下将有上千诸生上山,怕就买不到了。”
精雕细琢五千字送上,感谢书友们的月票支持,非常感谢,小道明日继续五千更新,继续求月票、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