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继续捉迷藏玩心眼,加重了语气,沉声说着。
“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来历!?是谁指使你们到这里来过癞!?”
盘金铃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眼瞳中的那层防线,被李肆投射的凛冽目光给骤然穿透。
“我们……就是一群天涯断肠人……”
大滴泪珠滑出眼眶,她低声开口。
英德之西,连江由西向东,有如缠蛟一般扭了一条蜿蜒河道,就在转头那最窄的蛟脖处,一排木栅横江而过,中间的木门刚被拉开,一溜儿大小不等的河船像是出洞的耗子。蜂拥着朝闸门漂去。大的沙船,小的赶缯,船前船后的橹手都憋足了劲地摇着,两侧船舷边的船工也用撑杆死命抵着左右靠近的船,防止对方撞了上来,各船的船工橹手们还用着各色方言高声来回叫骂。几叶舢板正离了那些大船,朝着岸边划去,舢板上不管是穿着“巡”字号褂的兵丁,还是夹着本单的书手,个个都一脸例行公事的饱饭揉肚神色。
就在这木栅之北,一座小镇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这就是浛洸市,木栅是太平钞关英德分关设在浛洸的一座关口。小镇之外,木栅接岸处,一人负手观望着出关的木船,另一人正微躬着身子,小意地伺立在旁边。
“杨太爷,今早我特意去瞅过,她们正勾搭着矿场那帮泥腿子呢。”
侧边那人虽然刻意佝偻着身体,眼眉间的暴戾却也遮掩不住,带得瘦小的身影也充盈着凶煞之气。
“我现在只是钞关书吏【2】,不是太爷了。”
杨春还穿着那一身黑绸铜钱暗纹袍褂,一边淡淡地说着,一遍用眼角侧瞟着那人。
“瞧太爷这话,就是把我劳二当外人了,不是太爷的照应,我劳二还能活到今天吗?杨太爷就算是白身,别说英德,整个南连韶道的,也还得当您是话事人呢。”
那劳二不迭地点头哈腰,杨春也满意地嗯了一声。
“也亏你记恩,这事办得若好,我这边正缺门子和快手……”
听到这,劳二的腰折得似乎都快断了。
“太爷放心,此番一定稳稳看住了那帮疯女!”
杨春的闲闲语调骤然转冷。
“若是出了岔子,别说另外那三百两银子拿不到,你和你的,也别想在这粤北混了,劳两头……”
劳二脑袋点得鸡啄米,一个劲地应着是,接着眉毛一皱,诉起苦来太爷,就是这落脚之地……凤田村周围也没破庙旧观。那矿场上还有汛兵守着,弟兄们风餐露宿的,吃些苦头倒没,就怕露了行藏,
坏了太爷的大事。”
杨春也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两眼骤然一亮。
“田心河向西转北处的西岸,有一处河湾,原本还是前明的戎所。废置之后,那里成了一片芦苇荡,离凤田村不过……三四十里地。七八年前,我还跟着汛兵去那清剿过红头贼余孽,现在应是没人了,汛兵巡河也早不理会那里,你们可以在那藏身。”
劳二双眉也是悄然一飞。
别了杨春,劳二匆匆奔向河岸,上了的舢板,一个山羊胡子壮汉凑上来问了声如何?”
劳二哈哈一笑咱们,总算有了再起之地!”
凤田村,矿场之北的河岸边,盘金铃像是解脱了一般,心如死灰地看住李肆。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就是这命,要处置,也没话说,当初接下这事,抱的也是赌命的心思,既然命比纸薄,也没好怨的。”
冒充过山瑶没犯王法,刻意传播麻风恶疾,在大清律上也找不到条文惩治。历代防疫措施都只以隔离为限,将不治之症源头“人道毁灭”的作法,从未见诸文字。可她们是让人闻之色变的麻风病人,只要李肆将这帮麻风女子报上去,她们这一船女子就成了囚徒。官府厚道一些,找处住所圈起来,送些粮食,计划着能尽早埋尸。腹黑一些,驱赶到荒野之处,任其自生自灭,最终报个病死就好。厚道还是腹黑,就看官老爷脾性心情,而此处的李朱绶,显然不是尊菩萨。
李肆捏着下巴沉思,报官倒是稳妥的作法,但他却没收益……也撼动不了那缩在幕后的敌人。
“山匪……”
真没想到,李肆刚刚在书上看到的,这么快就在身边发生了。
【1:湘军被麻疯女整得全军覆没,这只是传说,事情估计还是有,只是规模没那么大。】
【2:钞关上设监督,分关及关口设委员,书吏是在他们之下的管理人员,就和州县胥吏一样,多是世袭。】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