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同寿的询问,张孚敬淡然一笑:“你不问,老夫也要说到这个呢……”
来了,刘同寿心中紧张的盘算着,如果对方开诚布公的要他在京察的事情上帮忙,这个交易做还是不做呢?
感情上,他倾向于合作,老张表现得相当真诚,能说不能说的都说了,就算身后一拍两散,他也不亏。想让他在此事上出手,就得让他接触嘉靖,以他现在对嘉靖的了解,忽悠起来,不说十拿九稳吧,也至少有个七八成的把握了。
不就是往河蟹的路子上靠吗?那还不简单!晚间七点档他又不是没看过,照猫画虎也就足够了。他对嘉靖朝的理解已经再次修正了,最适合嘉靖朝的不是魔术师,也不是心理学家,而是统计局局长。
不过,理智却一直在提醒他,跟张孚敬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合作,风险相当之大,因为他始终掌握不到对方的思路,场面过于被动了。
玩政治的同时,还去全心全意的相信什么人,纯属自杀行为。
他沉吟不决,好在张孚敬也没打算等他给出个答复,只听老人郑重其事的说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老夫欣赏你,对你期望甚殷,想要让你继承老夫的衣钵,有那么一天,立于大明之巅!”
张孚敬瞬移了一个晚上,总算是有了点承接性,但这话比之前的瞬移还要惊人。犹如雷鸣电闪一般。把刘同寿劈了个外焦里嫩。
刘同寿自忖城府还算不错,不是喜怒形于色的那种人,可老张的这个说法委实太过惊人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身世之秘暴露了,有了招呼兄弟们一起逃跑的冲动。
不过,看到老人脸上那浓浓殷切期许之色,完全是长辈看出色的晚辈的那种眼神,他反应过来了。事情跟他的身世无关,张孚敬不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不可能知道的他的身世。更不可能知道后,还提出这种建议来,除非他疯了。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或者。老人是认真的,或者他是在演戏,想丢个大诱饵出来,引自己上当。但这两种可能同样也不怎么靠谱。
很明显,张孚敬在示意,让刘同寿当他的接班人。
若是诱饵,这个诱饵倒是足够诱人,不过却已经超出了诱饵的限度,诱饵这种东西,要半遮半掩。越〖真〗实才越容易引猎物上钩。向皇帝推荐,就足可以起到这样作用了,以张孚敬的精明,完全没道理多此一举。
现在这个诱饵太大,显得非常不〖真〗实,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背后有什么阴谋。
可是,若说对方是真心实意的提出这个建议,那就更玄幻了。
他说的大明之巅,想必说的就是首辅大学士这个位置。让一个小道士……好吧,自己这个道士是假的,是真的也可以还俗。但问题是,就算还了俗,文渊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的吗?
要进士。还不能是普通的进士,同进士出身都不行。头三甲的几率才大那么一点点,状元也不能说是十拿九稳。
刘同寿对未来的前程有过许多的设想,连当皇帝他都考虑过,可就是没想过要当大学士。
不是他没志气,而是这事儿压根就不可能!
刘同寿刚才是迟疑不定,现在则是干脆不知道说啥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套话:“小子何德何能,当得阁老如此厚爱呐。”
“言不由衷”张孚敬抬手指指刘同寿,苦笑着摇头一叹:“不过倒也不能怪你,休说是你,老夫这个想法,连汪宣之都不甚赞同,日静更是因此生了怨怼之气,理解的则是一个都没有,你要是当即就信了,老夫反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老糊涂了呢,呵呵。”
刘同寿不知道宣之是谁,不过听到那个姓氏,他却也能猜个大概,张孚敬身边最为心腹,地位也最高的,自然就是吏部尚书汪鈜了。至于吴山……刘同寿知道对方的恨意和不服气从何而来了,感情老张早就有这么个念头了。
不是临时起意,这个说法的可信度就高了很多,但不合情理之处,却不会因为张孚敬的诚意而减少。
刘同寿依然疑窦满腹,他直截了当的问道:“阁老,小子自视还算是高,不过,接您的班就……既然大家都持保留意见,您又为何……”
“一意孤行是吗?”张孚敬微微一笑“世间都道,老夫幸进邀宠,这才扶摇直上,身边聚集的也都是一群谄谀之徒,无能之辈,同寿,你以为如何?”
“应该不是吧?”刘同寿当然不会煞风景的大点其头,他的历史知识虽贫乏,可说个大概还是没问题的“桂阁老拟的一条鞭法就是良法啊,还有汪尚书当年的屯门海战也打得很漂亮,打出了民心士气,大振国威,还有啊……”
听到刘同寿说一条鞭法的时候,张孚敬的眼睛亮了,嘴唇也是微动,似乎有话想说。不过等他说起屯门之战,老张眼中的神采又黯淡下去了,显然,他想听到刘同寿在政事方面的认同,而不是在军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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