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伸出手,接住了从空中幽幽落下的蓝色灵核。紫雷法阵应声关闭。他转身,走出墨池,正好遇上了急急赶来的冷冰。
“春哥?黎辰呢?黎辰怎么样了?”
武陵春一言不发走了过去,走到残垣断壁之前,眼前便是万里云雾,无边绿野。
他面无表情。握了握手中温热的,犹自沾着黎辰鲜血的灵核,白袖一扬,在空中划出流星般的弧度——
踏月的灵核,便像流星一样从武陵春手中飞了出去。
纸城墙另一端,夏孤临等人激战正酣。纸墨堡垒在六公子的剑下倾倒半臂,而魔尊的身影,也终于重新出现在了笔墨纸砚阵的边缘。他眺望着云间那道蓝光的去向,同时听到了墨池中,一声女子的悲呼。
“差不多是时候了。”魔尊说着,双眼微眯,害怕眼神干涸似的小心翼翼延伸着目光,那一缕熟悉的魔气,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要来了。是赶来救他的儿子的吧。
“下面,是我和他的决战。我要打扫战场。”魔尊说着,单手向前一推,金色转轮般的法阵便在空中结成,如焚天巨日一般,向夏孤临等人滚滚而去。天威般的火焰燃烧着刀剑弩弦,六人被逼退之时,夏孤临袍袖一挥,便在身前筑起一道冰墙,冰墙连绵而生,竟将熊熊燃烧的火焰冰冻在内!
“夏孤临……”魔尊抬起双眼,冷冷注视着夏孤临,“六公子有你,就不得不败。还记得六年前,你为了守住保护他们每一个人的诺言,不惜将踏月的魂魄植入故人之子体内。如此损人利己,可算是贯彻了你心中的大义?”
“呵,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千里追杀南阳春的儿子?南黎辰是何等资质,他能为世间所有人不能为之事,你不也深信于此么?”
夏孤临踏冰而上,高跃的瞬间,正瞥见墨池中血流满地之景,他心下未松,手中的浮槎七绝剑却还是刺偏了。夏孤临踏云翻跃,退而复进,心中一柄剑如寒水轻舟,银河浮槎,剑气激荡,震动天极北斗。剑影在云空中交错燃烧成七星之阵,似莲花,似梵音,似暮色群山,似花锦旖旎,似波浪兼天涌,似风云接地阴。千影万象,只在心念最为集中的一瞬间合为一柄开天辟地的长剑,涤荡日月繁星,将尘世一分为二!
这一击……
擎天长剑照亮天地的瞬间,银弦还在南歌子手中歌舞,横刀还在墨鬼纸魂中叫嚣,金色弩箭,亦在九天之上飞扬高歌,他们却都各自仰头,望着这惊天骇地的一击。只听一声脆响,世事寸断。狂风暴雨,不知从何而起,惊了九天瑶池中,仙女手中的花篮,乱了九幽忘川中,列队歌舞的魂阵;醒了融融夕阳中,迎风而醉的蒲公英,迷了朗朗清风中,卧松而眠的牧童子。仙妖相叹,神鬼相疑。何以欺西风之浩荡,何以惭簇水之清绝?天下第一剑,非簇水西风,唯夏孤临,剑御天下,傲世群雄!
并非依附于簇水西风,而是将日月江河,山川草木为己所用,心中有剑,方能战无不胜……魔尊想着,任自己的身影为剑芒完全吞没。
成功了么?
待到烟消云散,楚云深南歌子等望着魔尊下坠的方向,只觉脚下纸墨幻境已经开始逐渐崩溃,不能再待下去。楚云深与南歌子晏清都一道,遍寻各处却找不到武陵春。至于冷冰,仍是在墨池中抱着黎辰,一言不发。她不再落泪,只是目不转睛望着黎辰,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冷冰,我们胜了!此地不可久留,快随大家走吧!”
“不。”身下的地面震动着,幻化的纸砖一片片飘了下去,冷冰却不为所动,“等黎辰醒过来,他会带我走的。”
“冷冰不要意气用事。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你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虽然现在,楚云深完全无法感到黎辰的气息,可他还是这么说了。
“……我说他会醒过来,他就一定会醒过来的。你们先走吧。我要和他一起走。”
冷冰知道,这一次的问题远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因为黎辰不是受伤,不是昏迷不醒,而是他用剑将踏月的灵核完整剥离出来之后,身体却一时间无法适应五年前只有一个魂魄的正常状态,是以无法苏醒。但是,黎辰要找回一个完整的自己,却不能细水长流从长计议。如果一个时辰之内,他还是无法醒来,那就永远都没办法醒过来了。
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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