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也立刻附和,说:“小妹先去,小婶和小叔先休息休息。”
爸爸点点头,只得又坐下,陪妈妈泡茶。周洛冰跟了周景荣七弯八拐地穿过了几个长廊才来到一处院落。这院落倒是植物不多,但空气中弥漫了一种中药气味。
“爷爷状况不太好。今天昏睡了一天了。”周景荣介绍。
“二哥医术高明,不知道爷爷到底是什么病状?可有法子?”周洛冰对于大伯父的说法总是有些怀疑。在周家,她能相信的怕只有周景荣了。不知道为何,周景荣身上总有一种纯净的气息。
“我带过爷爷去各大医院检查。他没有什么地方疼,也没有什么地方出现病变。但就是身体一天天衰弱下来。大部分时间昏睡。家里人不死心,又换了几家医院。最后,大家还是觉得用中药调理一下。但,老人家年龄大了,这调理的作用也微乎其微。唉!”周景荣轻叹,眉头轻蹙,不断地摇头,又近乎自语,说,“从前锦行总是无端忧郁。说医者好无力。那时,不明白她的心思。现在却明白了。”
“二哥不必想太多。每个人都不是神仙,在其位谋其政。只要尽好一个医者的本分就是了。想太多没用的,反而乱了阵脚与心性,不利于在专业上攀上更高峰。”周洛冰见不得周景荣那种状态,便是出言劝解两句。却不料周景荣忽然惊讶,说,“小妹,当年,锦行这样难过,我却不知道怎么劝解。可是,你一句话,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清明了。”
周洛冰悄悄翻了翻白眼,然后垂了眼,说:“我的生活从来都不允许我悲秋伤春。耗费了精力却没有实质性进展的事都不适合活着。这如同悟道。太急切想渡劫飞升成为神袛,却又发现自己太渺小,没办法成为神,就会陷入苦恼了。可是,每天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朝着那个目标去,那么,即便成不了神袛,最终都会成为最接近神的人。二哥,不要想太多,才能活着,而且活得痛快。”
周景荣静静地听着,然后眯起了眼,轻笑,说:“难怪。”
“什么?”周洛冰觉得二哥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由得询问。
“嗯。我警告陈汐华,不要因为你越大越像锦行,就对你有非分之想。我们的小妹不能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必须有属于她的幸福。结果,陈汐华很无奈地说‘你老是全世界到处繁忙,要不你停下来跟她相处几天,你看她能成谁的代替品了?即便她长得跟锦行那样像。可锦行就像是淡淡的水墨画,而她则是浓墨重彩的油画,夺目鲜明’。那时,我还以为那小子糊弄我。现在看来,他说的倒是对的。”周景荣双手插袋,叙述起当年的事。
周洛冰略讶异,原来在陈汐华心目中,自己跟周锦行并不像么?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周洛冰就很清醒:最初,陈汐华对她照顾有加,那是因为周锦行的遗言。
“把我说得那么浅薄,明知道我不喜欢油画。好了,我们进去看爷爷吧。”周洛冰一言带过,不再去想这些让自己不快的、注定要撂下的事情了。
爷爷的屋子是老宅,但光线充足,采光较好,也不阴暗。佣人开了窗户,拉开了窗帘。
爷爷躺在床上,屋里有放音乐,是京剧。据周景荣说是奶奶喜欢听的《穆桂英挂帅》。
“爷爷。”周景荣走进去,将那音乐声调到最小,就走到床边喊他。
皱纹满脸的老人,几乎迷城一条缝的眼里忽然迸出一束光,让站在近处的周洛冰都不由得退了一步,然后站定行了礼,说:“洛冰给爷爷请安。”
“哦。洛冰。”爷爷的语气暗淡下去。
周洛冰清楚,刚才的一瞬间,爷爷是将她当做周锦行了。周锦行在中医上天赋很高,以至于让他打破家族“传男不传女”的规矩让周锦行学习家传的医术。想必周锦行也是他的骄傲。若不是如此,周锦行牺牲,也不至于让他骤然病倒,几乎就去了。
“我在,爷爷。”周洛冰假装不知道爷爷的想法,依旧是认真回答。
“你大学毕业了。去背个汤头歌,晚饭后来,我检查。”爷爷忽然说。
周景荣一愣,周洛冰先是一惊,随即就知道爷爷的用意,怕是认为她与周锦行长了一样的脸,想看看她能不能传承家族医术。
她对于医术了解一些还可以,但若要真正去研究,她的性格断然是不适合的。与其让老人充满期待,尔后极度失望,倒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所以。她很淡然地说:“爷爷的用意,我清楚。汤头歌,若你要听,我现在可以背给你听。这些年,我虽不在周家宅子长大,但爸爸依旧将他学到的粗浅的医术教给我。而我的性格,注定了在医者这条路上,不会走得太远。所以,洛冰多谢爷爷厚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