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沈小题哆嗦了一下。她全力控制着方向盘,悄悄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上的干戈。干戈躺在后座上,紧闭双眼,还在昏睡。
沈小题把车慢慢停下来,然后下了车,爬到后座上,摸了摸干戈的额头,他满脸通红,体温烫手。沈小题把手缩回来,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再次跳下车,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打算拿点水出来给干戈物理降温。没想到,就在她刚刚关上后备箱的时候,车身忽然抖动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朝前溜去。
完了,她忘了拉手刹!
这个地方多少有些坡度,她关后备箱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震动让吉普车移动了。沈小题的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上去。
吉普车好像有灵性,它移动得越来越快,沈小题竟然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干戈追逐着队友的声音再次拐弯,穿过窄巷,眼前的景象又正常起来——楼兰的繁华仿佛南柯一梦,眼前又是熟悉的楼兰废墟,不远处停着几辆车,正是他们团队的车,但是车上却空无一人。他的心中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凉。
就在这时候,耳边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他终于听清了,那是小题的声音:
“青年!——”
“干戈!——”
“青年!——”
干戈猛地睁开眼睛,小题的声音和沈小题的声音重叠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后座上,车在正常行驶,速度却明显快了很多。干戈一路上都在开车,很少有坐车的时候,现在这种状况竟然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慌。
他勉强抬头朝前看了看,驾驶位上竟然没人!
他一个激灵爬起来,从两个座位中间扑过去,抓住了左右摆动的方向盘,同时,他的身体也移到了驾驶位上,一脚踩下了刹车。吉普车终于停下来。
沈小题去哪儿了?
他朝车后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正奔跑而来。他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惊险的几秒钟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下了车,慢慢坐在沙地上,感到非常疲惫。
远处的沈小题正在拼命地追车,看到干戈的一刹那,她终于停下来,一下跌坐在沙地上。
沈小题看着干戈,干戈看着沈小题,隔得太远,就算喊话互相也听不清,阳光静静照耀着他们,他们就那么看着。
过了好半天,沈小题才慢慢站起来,走近了干戈。
干戈抬起头看了看她:“忘拉手刹了?”
沈小题低声说:“对不起……”
干戈揉了揉太阳穴:“被你这么一吓,我好多了。”
沈小题摸了摸他的头,全是汗,真的不像刚才那么烫手了。她在干戈旁边坐下来,看着远处说:“青年,你必须马上好起来,如果你病倒了,我们就完蛋了。”
干戈没说话。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干戈站起来,走向了驾驶位,丢下一句:“女司机,你失业了。”
车继续往前开,干戈并不专注,他很贪恋地回忆着梦里小题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就像在耳边……
他习惯地摸了下脖子,那里一直戴着个坠饰,现在却空空的,连着一起空空的,还有他的心脏。
沈小题看了他一眼,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她把视线移到车窗下的小绿植上,那是一小盆多肉,又嫩又小,在漫天沙土中却显得生机盎然。
干戈突然问了一句:“沈小题,你说我们能走出去吗?”
沈小题说:“为什么走不出去?”
干戈就不说什么了。
沈小题再次伸出手,毫不扭捏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我得用水给你降降温。”
干戈说:“我没事,不要浪费水了。”
沈小题点了点头:“等晚上天凉了,我们用沙子降温吧。”
车轮周而复始地滚动,就像他们永远没有终点的奔波。突然,沈小题朝右边一指,说:“你看那是什么!”
干戈使劲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沈小题很着急地说:“回北京我该带你去看看眼科了!右拐,开近点!”
干戈把车拐了过去,前面赫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沟壑!干戈和沈小题所处的地势很高,看得一清二楚——这片沟壑就像被人劈凿出来的,坑道四通八达,却又整整齐齐,像是隐藏着某种规律。在罗布泊,一切地形都是自然形成,最大的特点就是杂乱无章。现在,突然出现了如此庞大而规则的图案,令人恐惧。
干戈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他正想开过去一探究竟,沈小题大声叫起来:“停!”
干戈一脚刹车,转头看了看她。
沈小题愣了半晌才说:“那是麦田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