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似乎是个共生系统,湖吸引人类接近,而藤蔓把人类拖进湖里,湖和藤蔓共享人体的养分……
他四下看了看,终于看到了蒋新华的尸体——这个制尸团伙的钩子双眼圆睁,眼睑眦裂,五官扭曲。不过,他身体的姿势却很安详,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两条腿自然伸展,平平地躺在湖底——就像他制作的一具干尸。
干戈走到他跟前,蹲下来,静静地点上了一根烟,说话了:“老蒋啊,你说,我遇见你,是福还是祸呢?或者换个说法,你遇见我,是福还是祸呢?”
蒋新华的嘴巴动了动。
干戈看了看,那是一片干枯的藤叶,它在蒋新华的嘴角上翻动了两下。
干戈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胶带,撕下一截,轻轻地贴在了蒋新华的嘴巴上:“到了那边,你就不要再说话了……”
接着,他站起来又看了看,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有类人,有长毛。
他转身就走了。
这时候,队友们都来到了岸边。老猫正拿着工兵铲,给谷未素挖坟,其他人登上船去搬东西了。
干戈走过去,帮他挖。
挖着挖着,他踉跄了一下,老猫赶紧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干戈说:“没事儿。”
老猫摇了摇头:“你还是休息吧。”
干戈就在一旁坐下来。他真的坚持不住了。
其他人很快就从大船上下来了。
沈小题走到干戈跟前,低声说:“船上的东西都变质了……”
干戈很迷惑地抬头看了看沈小题:“为什么?”
沈小题说:“不知道,水都臭了。它……可能穿越了太长的时间。”
干戈无力地摇了摇头,好像在说:算了吧。
老猫很快就挖出了一个深坑,大家把谷未素埋进去了。荒漠上又鼓起了一个沙包,很小,很矮,孤零零,很像谷未素生前睡觉的帐篷。
干戈吃力地站起来,低低地说:“走吧。”
沈小题说:“等一下。”
她的手里拿着几朵塑料桃花,走过去,插在了谷未素的坟包上。那是她从桃花源里带出来的。
接着,她朝陈伞招了招手,陈伞走过来。
沈小题轻声说:“你不是总给我背书吗?我记得有一首诗是写上坟的……”
陈伞说:“那叫陶渊明的《挽歌》。”
沈小题指了指谷未素的坟包,陈伞就低声吟诵起来——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
再次启程的时候,干戈依然开那辆吉普。
可是,刚刚走出短短一段路,他一头就栽到了方向盘上。
晕倒之前,他的脚死死踩在了刹车板上。
阴森的湖水,杀人的藤蔓,令狐山见死不救,谷未素不幸身亡、箭伤再次发炎……所有这些把干戈击垮了。
沈小题赶紧把干戈扶到吉普车后座上,换了陈伞开车,她则守在干戈旁边,观察和照顾他。
干戈唯一的一缕意识充满了担忧。这种迷迷瞪瞪瘫如烂泥的感觉他太熟悉了,正是上次濒死时的反应!他想说点什么,却感到有气无力,终于沉沉地合上了双眼。
从此,他进入了他一生中最离奇的一次幻历,在昏迷中,他似乎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看到了这样的剧情——
干戈和团队已经来到了一个古墓口,四周整整齐齐地插着一些木桩,呈月亮形状。蒋新华和令狐山竟然都在团队里!
令狐山判断,这个古墓不是正常古墓,里面凶多吉少。
死而复活的蒋新华突然变得高尚了,他提出他下去探探。
蒋新华进入之后,大家等了好久好久,一直不见他出来,干戈把心一横,拿着手电筒就要下去。
沈小题一把拉住了他:“你不能下去!”
干戈说:“我是领队,我为什么不能下去?你在外面等着!”
沈小题一脸严肃地说:“最开始,你说要去怪圈看看,我同意了,结果你差点死在里面。你又说要在那个假工作站待一晚上,我也同意了,结果咱俩差点死在里面。后来你又要去找小题,我的心大,又同意了,结果我们差点死在那个桃花源里面……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下去了!”
干戈说:“如果换了小题站在这儿,她不但会同意我下去,还会跟我一起下去!”
听到地上的干戈说出这句话,空中的干戈愣了愣,他觉得自己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沈小题眼神一黯,朝后退了一步,说:“我不是她。”
干戈不再说话,大步走进了古墓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