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酒菜,将那帮子老头们全都请到了帐篷中躲雪去了。一众老者年岁虽是不小,可大多是草根之辈,哪曾见识过皇家的气派,更别说享受一下皇家的菜肴了,这一被请进了帐篷,好吃好喝地一侍候,全都放开了用,待得李贞到了场,所见到的便是那等胡吃海喝的惊人之场景,着实令李贞很有些个哭笑不得的。
“殿下,末将,末将那个,那个……”燕十八一见李贞的样子不善,登时就有些个慌了神,忙不迭地试图出言解释一二,可话到了嘴边,到了底儿还是没敢胡言,只得尴尬地搓着手,“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贞横了燕十八一眼,到底还是没舍得当面下他的面子,只是冷着脸哼了一声道:“准备一个大帐,待一众老者用膳一毕,都好生请将过来,菜管够,酒停了。”
“是,末将遵命。”燕十八见李贞没当场火,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哪敢怠慢,紧赶着便应答了一句,自去指挥众人忙活不提,而李贞也懒得管燕十八的忙乎,走到停在一旁的金辂车中,闭目养起了神来。
不对劲,这里头一准有蹊跷!李贞眼睛虽闭着,可脑筋却转得飞快,将整件事情前后一串联,便现事情别有蹊跷——“旭日”的办事能力如何李贞心中有数,就算燕十八可能因为一时之疏忽,未能将吴王府的人马一网打尽,剩下的顶多也就是些漏网之鱼罢了,断无法掀起如此大的波澜来,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燕十八再无能,就凭吴王府一系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要想在一夜间便鼓动起乡间这些老古董也绝无这等可能性,再说了,若是吴王府出的手,也不会是眼下这等局面,而该是万民齐聚皇宫门前,将事情闹得无可收拾,从而压迫李世民不得不出手打压李贞,可眼下到了皇宫门前的不过是帮老头罢了,尽管个个年高德劭,可以算得上民间威望之辈,却显然是行事井然,属可控之事态,给朝廷造成的压力是有,却不算无法收拾之事,只消能说服得了这群老头,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可若是不能,却还是有着闹成民变的可能性,这对于出面解决此事的人便是种严峻的考验了,那么谁将会是出面解决问题的人呢?很显然,除了始作蛹者的李贞之外,怕也没有旁的人了,由此可见,背后主使之人用心极深,这是故意在给李贞制造难题,只是如此作为的背后究竟有隐藏着何等动机呢?
不清楚,李贞一时间也想不出出手促成此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想不明白对方的动机何在,可有一条李贞却是清楚的,那便是此事对于李贞自己来说,是个极为严峻的考验——面对着一众老头,动武自然是不成,来软的也未必奏效,毕竟这帮固执的老头前来请愿,为的便是能保住子孙后代的“福利”,未必能理解得了朝廷的苦衷,彼此间万一谈不拢,那民变就将上演,若如此,李贞势必就将被抛上风头浪尖,原有的一切优势只怕就此烟消云散,别说甚子帝王之位了,便是如今的储君地位都将因此而风雨飘摇。
头疼!无比的头疼!面对着这等突事件,李贞便是想召两大谋士前来商议也不可得,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而这或许便是那个背后主谋所想要达到的目的之一,明知如此,李贞也一样无可奈何,只能闭着眼想着对策,思绪不经意间便飘向了前世那会儿关于“拆迁”与“维稳”的笑话上,心头不禁好一阵子苦。
“殿下,一切已齐备,请殿下明示。”就在李贞思绪万千之际,燕十八的声音在车帘边上响了起来,登时便将李贞从神游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嗯,知道了,孤这就去。”李贞坐直了身子,随口漫应了一声,而后深吸了口气,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用劲地揉了揉紧绷着的脸面,这才掀开了帘子,由贴身小宦官们侍候着下了金辂车,踏着厚厚的积雪,大步向着广场中央的一顶大帐篷行了过去。
“小老儿等叩见太子殿下。”一众老头酒饱饭足,又有着暖烘烘的火盆子烘着,个个满面红光,人人精神振奋得很,跟先前那等孤苦伶仃的狼狈样简直判若两人,本正聚集在大帐里懒散地扯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待得见着李贞走进了大帐,这才全都乱哄哄地跪了下来,打着饱嗝地请起了安来。
“诸位老丈快快请起,都坐下罢,孤今日与诸公好生叙叙,无话不可说,便是说错了,孤也绝不介意。”李贞先是虚虚地抬了下手,示意众人平身,而后大步走到大帐中央的上位置坐了下来,这才提高了下声调道:“来人,上茶!”李贞既下了令,自有一众小宦官们忙碌着将新沏好的茶一一奉上。
李贞手中有钱,又素来重视生活品质,这茶自然是极品的好茶,别说这帮子草根老者没见识过,便是朝中高官们也甚少有人能用得起,一众老头也就是喝大碗茶的水平,哪知晓其中的金贵,此时刚吃得肚皮胀,见有茶来,自是胡乱地喝了起来,简直就是牛嚼牡丹,吓折腾的份儿罢了,唯有那个自称王实的倒是颇为精通茶道的样子,品起茶来,有模有样的,一副乐在其中之状,令李贞不由地多看了其两眼。
“王老丈,此茶如何?”李贞眼中不经意地掠过一丝精光,笑眯眯地看着一副神醉之状的王实,宛若随意般地问了一句。
“好茶啊,好茶,小老儿品了一辈子的茶,也不曾见识过这般极品,好茶!”王实并没有察觉到李贞眼中那一抹一闪即逝的精光,很是陶醉状地答道。
若说李贞先前只是怀疑此人的真实身份,待得王实此言一出,李贞便已能断定此人便是此局中一枚关键性的棋子,其人之出身来历绝对不简单——这个时代的茶之道非富贵而又有闲者无法明其三味,此人既知茶道,举止言谈又颇多风雅处,若非别有用心之辈,那就一准是此番情愿者中的领人物,似这等人物,往往极难对付,不过么,真要是能压制住此人,那也就能解了此局,既已把准了脉博,李贞的心态便稳了下来,略一沉吟,便已有了主张,可也没急着出手,只是笑呵呵地应道:“王老丈对茶道亦有研究么?”
王实不虞有它,顺口便答道:“略知一二,昔年老朽曾……”话说到这儿,似乎知晓说漏嘴了,便即停了下来,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见笑了,老朽乡野之人罢了,所知所闻不过是乡趣罢了,实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见笑了,呵呵,见笑了。”
李贞心里头已是有了底,也没去揭破王实的谎言,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本宫说过,今日言者皆无罪,说甚皆可,唯谈心耳,不必顾忌太多。”
“太子殿下宽宏,小老儿等佩服,佩服。”王实见李贞没有再纠缠茶道之事,顿时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便是一顶高帽子奉了上去,大拍起马屁来了。
王实此话不说还好,才一刚说完,却见李贞突地收起了笑脸,冷冷地盯着王实好一阵子,只看得王实额头冒汗之后,这才寒着声道:“王实,尔蛊惑乡间父老,聚众以图谋不轨,尔可知罪否?”
“啊,我……,这……”王实没想到李贞说变脸就变脸,登时便被吓得面色煞白,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一众原本心不在焉地喝着茶的老人们这才注意到情况似乎有些子不对味,登时全都傻了眼,茫然地看着李贞,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