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活计一看上面的药,好家伙,百年人参,“请夫人稍等。”这玩意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今天看病的人不多,此时那老大夫正好闲着,一看见司月,再问活计看了药方之后,整个人脸都黑了下来,“你这小娘子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你家男人不能做重活的吗?”
“我,”司月看着生气的老大夫,即使是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质问,她也不生气,比起他的医德,她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可她能怎么解释。
“你什么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男人的身体要好好的调养,你来告诉我,他做了什么,竟然需要人参这么贵重的药材,这是你们农家人能够承担得起的吗?”这老大夫完全是为了司月他们好,原本就看着他们不想是有钱的人,所以,怕他们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刻意说重了一些,只是,没想到还是这个结果。
“人参?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老四他到底怎么呢?怎么会需要用人参这么严重。”朱氏惊呼。
“怎么回事,你问问你这妹子。”老大夫似乎也训够了,“既然已经恶化了,以后就要更用心,不要不将大夫的话放在心上,知道吗?”
“恩,”司月点头,她其实很想说她是无辜的。
“看你这样,应该是准备好了银子的,”老大夫脸色缓了下来,“如果想要他身子恢复得更好更快,若有能力的话,最好是拿品质好的,年份再久一些的人参。”
“我知道。”司月再次点头,这时,在后院整理药材的掌柜的走过来,将他们店里的人参以及价格都说了一遍,听得朱氏的心跳个不停,眼睛是越睁越大,有脱出眼眶的危险。
司月略微沉思了一下,“你给我那一颗品质好的,三百年的吧。”
“妹子。”朱氏失声叫道,那可是六百两银子啊!
司月拍了拍朱氏的手,“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既然司月都这么说,朱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她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听那老大夫的话,杨老四的情况恐怕很是不好,虽然六百两银子是很多,可命还是最重要的不是?
掌柜的和老大夫都是一惊,六百两,即使是在县城里的大户人家也不算是小数目的,没想到这小娘子倒是挺有魄力的,看到银票,掌柜的自然利落地抓药。
司月看着那特意用木匣子装着的人参,两眼放光,或者在朱氏眼里这颗人参是极贵的,可瞧着这品质,反正以司月的眼光,才六百两,再一次在心里惊呼,好便宜。
“妹子,你怎么了?”出了药铺不久,朱氏就看着司月停下了脚步,已经有些肉的脸上满是纠结,看了一眼打铁铺,开口问道:“要打东西,就进去啊。”
“我,”司月眉头皱得死紧,努力想说服自己,她只是个农妇,可是刚才那老大夫尽职尽责的模样让她的心又开始动摇起来,“我,”算了,先进去,将东西准备好,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两位娘子,需要什么?”伙计看着两人,硬了上来。
司月看着各种粗糙的农具,刀具,皱眉,有些怀疑地问道:“针你们这里能打吗?”
伙计收起笑容,有些气愤地说道:“小娘子,你这是找茬吗?要针去针线铺子就行了。”针都不会打,这是在侮辱他们的手艺吗?
“我要的不是普通的绣花针,”司月倒是不生气。
“那小娘子要什么样的针,”也许不是第一次碰上要自己定制的客人,伙计快速地从小小的柜台便拿出一张纸,递过来一块碳条,“你先画出来。”
对于熟悉的东西,司月动作很快,活伙计看着上面的针,也没问司月要做什么,“能做的,不是很复杂,小娘子若是不忙的话,可等半个时辰,若是忙的话,给了定银,之后随便什么时候来取都成。”
“那我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司月给了银子,再看了一眼纸上的东西,笑容灿烂了几分,她想,或许那么多年的工作之后,她对医生这个职业已经不再是当初为了气那对夫妻是的心情。
看着司月买菜,买鱼,买鸡,朱氏是心惊肉跳,再几次之后,已经不让司月讲话,而是她和卖家讲价,她这个妹子,似乎完全不懂得如何讲价,别人说多少就是多少,也不知道之前她自己买东西吃了多少亏。
回去的路上,朱氏用心地传授她讲价的心德,至于司月有没有听进去她就不知道了,毕竟她还要驾马车,看不到司月的表情。
杨家院门前,“你这是做什么?”朱氏看着留在马车上的东西,开口说道:“我们帮忙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的。”
“我知道,可这是我的心意,嫂子你要么手下,要我拿回去也成,今天你们就在我家吃晚饭,”司月一脸没商量地说道,“是你们一家人都在我家吃。”
“那我还是拿回去吧,”朱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多做七八个人的饭菜还要需要费些时间的。
房间内,虽然他照看的时间并不长,可王猛总算明白,司家妹子为何要特意叫他去看着,因为这期间,杨家愣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看一眼的。
“娘亲,你回来了。”杨兴宝看见司月,板着的笑脸带着惊喜,见司月点头,小声地说道:“爹没有醒过,也没有要喝水,不过,小宝有给爹擦汗的。”
“恩,”司月点头,赞赏地摸了摸小宝的脑袋,“王大哥,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王猛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事,你尽管来找我和你嫂子。”虽说现在不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杨老弟还睡着,小宝也活该小,他说完这话,就大步地离开。
杨大夫来的时候,司月的晚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整个院子都不像之前那样的热闹,男人女人都是闷声做事,家里的孩子一件大人这样,也安分起来,看见杨大夫还有他手里提着的药,即使是面上再尴尬,招呼还是要打的。
“杨大叔,你稍等片刻,很快就可以吃饭了。”司月接过杨大夫手里的药罐,放在煮饭的炉子上温着。
“早听说你的厨艺不错,今天我可有口福了。”至于这一家人开两家火,还有杨家人的不自在,杨大夫装着不知道,笑眯眯地看着司月说道:“不着急,我先去看看天河。”
这一觉杨天河睡得格外沉,知道杨大夫吃过晚饭离开之后才醒过来。
司月刚洗了碗,坐在屋子里看着杨天河的手指又开始纠结。
睡了一觉,杨天河觉得精神头好了不少,只是,手指的疼痛越发的清晰明显了,这个时候,看着身边的妻儿,他特别想和司月说说话,还没开口,杨天海和杨天赐就过来看杨天河,对于他爹所做的事情他们只觉得无语,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看着杨双吉脸上的懊悔,他们身为人子的还能说什么。
至少现在还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些兄弟,杨天河在第一时间就闭上了眼睛,装睡。
“四弟妹,四弟可有醒来过?”看着躺在床上的杨天河,听爹说四弟废了一个手指头,身子也垮了,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中间醒来过一次,不过,很快就睡过去了。”司月坐在凳子上并没有起身,也没有让这两兄弟坐下的意思,只是将杨兴宝圈在她的怀里,“二哥和五弟若是没事,今天折腾了一天,我们都累了。”
至于杨天河的行为,司月更没有拆穿的意思。
逐客之意很是明显,再说他们还算不上是客人,“五嫂,这五十两你先拿着,不管如何,让四哥先吃上药,至于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司月并没有接,笑看着杨天赐,就在杨天赐觉得他整个人都快要被看穿时,“我听说五弟秋试在即,你四哥这点伤比起五弟的大事又算什么?”好吧,她承认她这是在杨天河的伤口上撒盐,可她本意是好的,认清这些亲人的面孔,总比傻傻的被杨天赐忽悠了的好。
“再说,你这五十两够干什么?”说到这里,鄙视之意越发明显,“人参我已经买了,一共花了六百两银子,五弟若是真心,就写下这六百两银子的欠条给我,以十年为期,我想以五弟的本事,十年的时间肯定能换上的吧?”
杨天赐举着银子的手放了下来,皱眉,“不是说只要一百五十两的吗?”
“大夫说品质越好,年份越久的人参效果更好,”司月开口说道:“所以,我买了三百年的人参,既然五弟觉得是一百五十两,那也行,你就写下一百五十两的欠条。”
这五十两还是从爹那里拿的,他哪里来的一百五十两,再说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倒不是他杨天赐没有信心还,可二哥也在身边,凭什么就他一个人写下这一百五十两的欠条。
再说,这留下了证据,纵使他以后当了官,传出去,他都能够想象,有人一定会这么说。
“呵呵,当年大人可是寒酸得很,为了能够读书考举,嫡亲的哥哥治病的钱都是用得女人的嫁妆。”若真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可以肯定,穷酸两个字将会跟随他的一生,而这事也会成为他的污点,被人取笑一辈子。
“四嫂,一家人还写什么欠条,难道四嫂信不过我?”杨天赐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却依旧是温和淡然。
听了他这话,司月笑容灿烂了些,“你说呢?”若是杨天赐能写下这一百五十两的欠条,司月倒还要高看他一眼,可答案很明显。
杨天赐明显的不愿意写欠条,而司月的信不过就更加明显,“好了,二哥,五弟,我和小宝都累了。”
杨天赐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天海打断,“既然如此,你们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四弟。”
见自家二哥都离开了,杨天赐也只得跟上,哎,瞧瞧爹这次干的事情,等四哥醒来之后,若是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他最担心的就是司月的态度,不收下这银子,最明显的意图就是挑拨四哥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四哥这一次会不会手挑拨,他也不能确定。
“你真花了六百两银子?”杨天河在两人离开之后就开口问道。
“是啊,”司月点头,“等身体好了,记得写欠条哦。”
“我会写的。”杨天河点头,“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还清。”
其实,若是杨双吉等人不拒绝得那么快,等到杨天河醒来,在和他商量,或者表明愿意出一百五十两的银子给他买人参,想着家里的情况,杨天河极有可能会拒绝,可杨天河自己拒绝和杨双吉等人主动放弃,对杨天河来说,是有天壤之别的,所以,结果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亲人之间就此出现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缝,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司月看着杨天河这样,花那六百两她是一点也不后悔,在她看来,这样的行为跟买保险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个赔偿金是杨天河的支持,只要杨天河这片天是撑在她的头顶上,那些约束女人的条条款款,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处罚都不会成为问题。
“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吧,”司月上前,扶着杨天河坐起来,拿着枕头让他靠着,“小心手啊。”说着这话,又看了一眼杨天河的手指,眉头皱了起来。
没一会,司月端来一碗鱼汤,手里拿着勺子,“喝些鱼汤,好得快些。”说完,就舀了一勺,喂了过去。
杨天河喝了一口,有些不自在,“你帮我端着,我自己喝。”晃了晃他的右手。
司月也不勉强,病人嘛,总是有任性的资格,况且,杨天河这要求并不伤身体,她自然是将勺子递了过去,让杨天河自己喝。
杨兴宝将小凳子搬到床前,仰着脑袋看着爹娘之间的动作,裂开犯傻的笑容。
“就喝这一碗,一会还要喝药,”司月说完,想了想,补充道:“晚上要是饿了,记得叫我,白天也是一样,千万不要自己忍着,你这身体可不能再开玩笑了。”
“我知道。”杨天河点头,今天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心存侥幸或者不放在心上。
一大碗中药,黑乎乎的颜色,端着的司月似乎都能闻到那里面浓浓的苦味,“小宝,去把上次买的点心拿来,记得要甜味的。”
“哦。”杨兴宝跑过去,翻开爹给他做的点心盒子,拿出一块甜的,想了想又拿了一块。
杨天河接过药丸,仰头一口气喝干,甚至眉头都没有皱起一下,“爹,快吃点,喝药可苦了。”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点心,杨天河想笑,心里却是又甜有苦,儿子的孝顺让他很是开心,可想着这是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喝药之后有点心吃,那滋味还真是复杂。
“怎么样,爹,是不是好多了?”杨兴宝笑着说道:“以后我要是生病了,吃药也能吃点心的。”
好吧,不止他是第一次,好像小宝喝药之后也没吃过点心,这么想来,他这个父亲还真是不称职,看着儿子的眼里有愧疚,也有心疼。
看着小宝这样,自从见过杨大夫给杨天河手指上药后一直在犹豫的司月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来,显示将房门关上,然后一脸严肃地坐在床沿,杨天河和杨兴宝看着司月这模样,心中一愣。
这时候的司月与他们平日见得很不一样,脸上带着一种严肃的责任感,浑身上下的气势都变了,他们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看起来很强大的样子,对,就是强大。
在她的影响下,杨兴宝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景,杨天河也想动的,不过,被司月一个眼神给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