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愈发狂啸,船体果然剧烈颠簸起来,海军准尉一手紧抓栏杆,焦急地喊道:“大家坐稳了,抓紧身边的绳索!”
游艇前甲板平整而光滑,所以船员们在这里铺了结网的粗绳,不用这位年轻的船长招呼,人们就已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绳索,唯独断臂的中年人单手紧紧揽着怀中的小男孩,只是以脚用力勾住绳网。
“到这来吧!”
一脸青涩的炮手主动向中年男人伸出手,试图让他坐到这机关炮旁更为安全的位置上来,然而炮弹划过的声音破空袭来,瞬间在海面上掀起一团惨白的浪花。虽说人们留在苏格兰高地的这几个月没少经历德军的轰炸和炮击,但甲板上依然尖叫声一片,女人们尤其显得惊恐,而断臂的中年男人抱着小男孩侧身而卧,想要移动显然是难上加难了!
炮手无奈,回身和同伴一起转动机关炮——敌人的舰炮显然更为强劲,肉眼看来他们的舰艇仍是海际的灰黑色小点,距离缩短一半也超出了机关炮的射程!
“该死,它的速度很快!”
站在驾驶舱门旁的海军准尉依然在向左舷后方张望,望远镜中隐约可见那艘舰船的正面轮廓,船首激起的水浪像是两片醒目的白花,这正是舰艇高速航行的景象!
“长官,是德国的驱逐舰么?”负责嘹望的水兵从驾驶舱上部探出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它们速度虽然很快,但性能不太可靠,全速跑上几个小时就得熄火!”
游艇的横向摇摆使得望远镜观察变得十分艰难,年轻的海军准尉瞧了好一会儿,摇头道:“不,从轮廓以及刚才那炮来看……我们碰上的应该是一艘德国鱼雷艇!”
正说着,远处那艘舰艇上火光一闪,灰白色的硝烟旋即随风而散。准尉心中默数着,等到第19秒的时候,炮弹呼啸着落在船尾大约50米外。
“还有9海里!”驾驶舱上面的老水手比自己的年轻长官先一步喊道。
准尉点点头,“但愿我们能够坚持到英国空军的控制范围!”
出现在南面的德国军舰速度虽然快得惊人,但也没有比这艘经过改装的游艇高出很多,两者之间的距离只是缓慢拉近,倒是它不断发射的炮弹距离游艇越来越近,有一发甚至就落在五米开外——若是再近一些,炮弹爆炸的弹片和冲击就可能伤及游艇舱壁,一旦漏水,眼下的航速恐怕就无从保证了!
在年轻的海军准尉指挥下,游艇在海面上连续进行了两次大角度急转,甲板倾角最甚时几乎把乘客们甩了出去,经过这么一番机动,德舰炮火的落点终于又拉远一些。可惜上天似乎并不愿意眷顾这群可怜的英国人,两架德国飞机突然从云端俯冲而下,惊得甲板上又是一阵哀声。
炮手们忙不迭地调整炮口,这40毫米口径的单装福博斯机关炮虽然性能出众,但接连射击却没能伤着那两架德国飞机一根毫毛。像是嘲讽这些无助的英国水兵,两架Bf-110呼啸着从游艇上空掠过,机腹下圆滚滚的炸弹看起来是那样的扎眼!
甲板上没几个人抬头,耳边尽是弱弱的祷告声。
机关炮的嘶吼停息了,两名水手从内舱搬来弹药,其中一个非常不合时宜地喊道:“最后一箱!”
要保持尽可能高的航速,又要装载往返所需要的基本燃料,还得载运尽可能多的乘客,船上自然无法携带充足的弹药——就算弹药无限,在游艇被击沉之前以这门福博斯炮接连干掉两架德国战机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转眼间,两架Bf-110再次俯冲而来,机头射出的枪弹旋即在海面上激起几排整整齐齐的水花——眼看着游艇已经来不及躲避,它们却主动停止了!侥幸不已的人们抬头望去,却看到两架德国战斗机安然无恙地飞过,机翼下的铁十字徽标似乎在彰显他们的骑士精神!
“天啊,下一次就该我们撕成碎片了!”老水兵从驾驶舱上面爬了下来,那里显然是全船最危险的地方,再说眼下的局面似乎已经没有嘹望的必要了。
“闭嘴!别泄气!”
年轻的海军准尉转身望着那两架重新爬升的德国战斗机,斯图卡全速俯冲时能够达到惊人的速度,但整个俯冲过程要保持较为平直的航迹,而这种双发战斗机就不一样了——富有经验的德国飞行员会让他们的座机左摇右摆以规避自下而上的炮火,并且在他们认为适当的时候发出雷霆一击!
面对上司的禁声之令,老水手最后还是说了一句:“长官,别忘了这船上百分之九十都是平民,我们无权让他们像帝国战士一样战至最后!”
听了这话,海军准尉无言地仰起头,满脸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