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工尹署后的开阔空地上,看着已经跑了好几圈的“双辕车”,赵豹的面上依然阴晴不定。
那双辕车与一般需要两匹、四匹马才能拉的单辕车不同,车舆下轴两端的车轮内侧,有左右各一的车辕,前面系驾的马匹,的确只有一匹,且在御者的驾驭下,依然奔驰如飞……
“叔父可要让御者再沿着邯郸城跑上一圈?”
这是明月藏了半年的东西,他看到这次的机会后,立刻让当初参与了这辆车制作的李谈、张轮二人,赶着双辕车来工尹署,这双辕车已经在邯郸、临淄间跑了个来回,依然完好无损,经过实际检验后,他对它的性能很有信心,所以才敢在此次提出要以双辕车代替单辕车。
可在赵豹眼里却不这么认为,他瞥了一眼明月,淡淡地问道:“侄儿,你是从何处觅到此车的?”
“是民间工匠的手艺。”明月没有提及是自己根据后世日常所见的农村双辕马车发明出来的,而是将功劳推给了御者李谈和他的邻居,赘婿张轮,还煞有其事地对赵豹说,据说这是当年车輗设计的车辆……
“车輗?”赵豹皱起眉来,他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在墨者里广为流传的故事。
明月解释道:“当年墨子听说鲁班曾经制作木鸢窥探宋国都城,三日三夜飞翔不下。为了对付公输家,墨子也花了三年时间制作了木鸢,结果飞了才一天就落了下来。其弟子禽滑厘等却奉承墨子说,先生之巧,至能使木鸢飞。墨子则说,我远不如匠人车輗巧,他用仅一尺的木头,一天的时间,就做成了车辕,能承载三十石的重量,经年累月不坏……”
“可惜车輗之技失传,我在邯郸街头寻访时,恰巧发现了此人,正是车輗之后……”
老实巴交的赘婿张轮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这个故事本来就是长安君给双辕车做的包装,反正墨子、车輗都死了,车輗的后人也不见于世间,正好瞎编。
赵豹也不看他,反问明月道:“如此说来,此车能载三十石?”
明月做出惭愧之色:“这技艺久经流散,此车仅能载二十五石,虽与普通辎相同,但也有不少优越之处。”
接着,明月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这辆车的好处,比如系驾简单,车辆减去了不必要的结构,使得车辆更轻便,如此一来双辕车更方便马匹用力,需要的牲畜比起单辕车而言少了一半。
“我听说过一句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叔父可千万别小看这多出来的一条辕和省下来的一匹马,这意味着,在运输日期不变时,运输中马匹吃的豆秣,少了近一半!”
然而还不等明月细细分说,赵豹却大摇其头道:“不管你将此车说得如何精妙,我都不同意贸然替换旧车。”
这下可把明月弄愣住了,他已经说明了双辕车的好处,有这模板在,半个月内让工匠人造出三百辆来并非难事情,为何赵豹却一下子就否定了呢?
他还欲争辩,赵豹却先说起了他的那一套道理。
“百工做惯了旧车,突然改制新车,难免生疏,如此一来,能否在半月内完工便不知。你说新车可从邯郸载重物到临淄,一来一回而车辆不坏,就算事实如此,但仅是去齐国,赵齐之间道路平坦,自然不需担忧。可从邯郸北上燕国,要途径中山、河间,中山多丘陵,河间地广人稀道路满是荆棘,若是新车走到一半便损毁了,那该如何是好?”
末了他面色凝重地做出了决定:“军情如火,若是途中出了差池,便是用将士的性命,此战的成败,国家的兴亡为代价,故而,还是循规蹈矩的好,至少不会出太大差池……”
说完便挥了挥袖子让明月下去,按照原本的计划督造三百辆辎车。
明月无言地施礼,带着他的单辕车离开了工尹署,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哪得罪赵豹了?不然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出好处的事,到他这,怎么给一言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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