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九族。
凄美的笑容绽放,透着无比的悲痛。
后世若此,她的所有俨然笑话。
大爷回屋,听闻妻子在次间里看了整个下午的账本,忙提步走了过去。推开房门,入目的便是素装婀娜的身影半倚在窗前,低挽起的松髻发丝被风卷动,绕在她纤白的颈中,缱绻缠绕。那侧立的佳影不知为何,偏就是给人种寂寥的感觉,专注深邃的让人步子生沉。
桌案上的账簿仍在翻页,晚风尤带凉意。
她却好似贪简的女孩,如此单薄,任由清风拂动。
想什么能这般痴迷?浑然没了素日的灵敏。
许是惧于这种静谧,大爷刻意重声地走上前,含笑而柔地唤道:“涟儿。”
因动静回神的景晨转首,却因他的称呼而僵在原处。
这个称谓,提醒着她:自己只是替身!
前世眼见就得的名分,莫名失去;今生,可能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幻想?
不做楚景涟的替身,亦不做楚景晨的替身。
却又贪图现时的安稳。
眸尾处讥讽一闪而过,痴人说梦,她便不该有这等起念。命运、人生,何曾眷恋过自己?
妻子的神情掩得极快,却仍被总细盯着她的大爷察觉,心口微滞。她的讥讽,可是在暗嘲自己?回想起清晨在荣安居帘后听着的谈话,她总是这般贤惠大度,无欲无求般的自处着。
直至这刻,大爷终于想通了几日来缠绕在他心头的疑惑:他的妻子不是无波无澜,而是从不曾表现在他的面前。
譬如方才,她倚在窗边深思的场景,那眉宇间哀愁难遮的表情,是他面前从未有过,亦不曾会有的。大爷不知晓妻子在那站了多久,猜不透她的心思,甚至不敢确定对方如此芳态,是否因为宋氏有孕的消息。
心底生出莫名的无奈。
景晨被他盯得心中不自在,身子却慢慢迎近,惯常的柔语响起:“爷回府了?可要换身衣裳,许是不久祖母处就该传饭了。”
永远不变的声调与内容。
大爷不答反问,转走至案桌前,盯着上方的隽秀小字,蓦然观察起妻子,最终含笑道:“想不到你的字写得如此雅美,幼年练过书法吧?”笔锋成熟,不似短时内能够练出的。
景晨答得模棱两可,“早前学了段时日,妾字陋文浅,让爷笑话了。”
“你太谦虚。”
大爷便拿起簿子前后翻阅,不时抬眸觑向妻子,目露欣赏,“这种累积法,是谁教你的?”
景晨便有些不好意思,低回道:“妾身贪懒,省事寻简自己琢磨的。”
“倒是极好。”低头,复又继续往下。
很多都是君府处事的手法,下面便是她自己引申的想法,许是因为她惯常的谨慎,旁边都注明的因由及可能带来的效应。若是遇着太过新意的点子,她旁边则小小点了个疑问,似乎便是等待长者审查。
小半日的成果,并未有多少,却字字精简,透彻新颖,令人深想或暗赞。明明从前亦曾遇到过诸类麻烦困处,也曾捉摸过法子,但她总能从独特的角度出发,让人生出恍然的心境。
她的思维、分析,别具一新!
这种赞赏的目光,景晨并不陌生,甚至早已勾不起任何涟漪。还未完全从方才的沉凝中走出,她亦没有想要说明的欲想,故只静静地立在原处。
屋里光线不足,她轻声点燃了灯烛。
橘黄色的烛光跳曳,大爷复又查看起摊在身前的账本,有她用朱砂小心点明的地方,便格外用心。起初老夫人提出让妻子帮着打理这些,大爷原未有抱多少希望,现在才真发觉果真是低看了她。
这妇人不止府事有方,便连这等大事,亦格外有天赋。
“妾身若有不对,还请爷能指出。”
大爷便招她近身,拉过她说道:“晚时咱们再谈这账事,你自己莫要累着了。”
“是。”
妻子如此平静,大爷不知怎么就觉得自惭形愧,内心起了陌生的的感流,格外难耐,竟是觉得心虚,缓缓就松了对方。
最终,还是外面婢子提醒该去荣安居用晚膳,才解了这份尴尬。
大爷却莫名察觉到一点:对自己的触碰,妻子好似并不欢喜。没有理由没有前兆的,就是生了这种念头,以致于他后来想伸手,却总僵在了空中。
如此莫名其妙,明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怎的就怯于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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