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素急着说道,“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要将贴身用惯了的人都打发走的主子,小姐您若是离了我们,在姑爷家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该怎么过日子?”
丹红也有些着急,“小姐在哪,咱们就跟着去哪,难不成您还不要我和雪素姐姐了不成?”
明萱听得出她们的真心,便笑着说道,“我自然舍不得你们,说句实话,要真离了你们,日子该怎么过,我心里还真没有个数,可这些该说的话,我却是要说在前头的,不论如何,跟了我陪嫁出去,日子总不会比侯府过得更体面。”
她探出手去,一手拉着雪素,一手拉着丹红,“但既然你们都说愿意继续跟着我,我便也不再矫情说些有的没的,只一句,不管身在哪里,我顾明萱都不会让你们两个因为我而受委屈。”
这倾心而护的意思,雪素和丹红俱都听懂了,但那话中的惆怅,却也不曾有所遗漏。
雪素便安慰明萱,“小姐多虑了。”
她眨了眨眼,半是俏皮半是认真地说道,“咱们府里的小姐,嫁得最好的是贵妃娘娘,按说当初跟着贵妃娘娘入宫的闵黄和宋白际遇该是最好吧?可闵黄甫进宫就没了,宋白去岁末的时候也得了急病暴毙了。”
宫中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步步惊心,门户低些的宫妃都朝不保夕,何况那些跟着进宫的丫头?微小如蝼蚁,生息全仰赖他人。
雪素顿了顿,接着说道,“素来大伙都说,四姑奶奶嫁得最差,四姑爷虽入了翰林,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只是个七品的编修,再无进益了。可前些日子四姑奶奶回来家宴,陪嫁过去的瑞莲和瑞兰也都回来与大家叙旧。瑞莲嫁了四姑爷府里的二管事,连生了两个大胖儿子,日子过得和美,瑞兰也与铺子上的管事作成了亲。”
她婉转声音中透出浓浓向往,“高门大户纵然尊贵,可咱们当奴婢的,又能够尊贵到哪里去?小门小户日子平淡,可却也有平淡的好处。”
明萱转头望着雪素,这丫头不仅能干,心思也通透。
她便笑着说道,“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瑞莲和瑞兰的日子,你也能过上的。”
丹红心思单纯,听了这话便挠了挠头,“我可没有雪素姐姐想得那么多,我老子娘和哥哥们都在江南的庄子上,府里也没其他的家人,原本就无所谓去哪的。回泰安院当差自然好,可哪里及得上跟着小姐舒坦?我不如雪素姐姐能干,除了会给小姐梳头,再做些杂事,别的都不会的。”
她轻轻笑了起来,“难得小姐不嫌弃我笨手笨脚,我当然要赖着您啦!”
从与建安伯的结亲中侥幸逃脱,明萱心情很好,纵然她不曾明说过,但这份明朗的心情,却也真切地传送给了雪素和丹红。夙夜寒冷,可屋子里温暖如春。
一切,好像都在往着美好的方向行走。
可刚闭上眼,不知怎么的,明萱却又想起了那双冰冷锋利的眼眸,那分明不带一丝温度,可却又偏偏能体会出眼神中的百样情绪的,那位春风得意的韩大人的眼……
她不由低声问道,“可曾听说过韩修的夫人,是哪家的小姐?”
雪素一愣,随即想了想回答,“好像是承恩侯的独女。”
丹红与阖府的丫鬟婆子都走得数捻,对外府的消息也知晓得要多一些,便接着雪素的话说道,“是承恩侯卢家的独女。”
她想了想又说,“小姐这三年来都不理外头的事,也从未问起过,怕是不知道这些。今上的生母原是宫女出身,老家只有一位嫡亲兄弟,后来今上登基,便封了这位卢国舅为承恩侯。承恩侯只有一位嫡出女儿,疼宠非常,今上对母家隆恩盛宠,便破例封了她作惠安郡主。”
今上出身单薄,当初原本就无实力问鼎九五,乃是裴相一手将他推到至尊宝座的。如今朝政被裴相把持,一时虽然相安无事,但长久总要心生不满,因此他扶持做大母家,倒也是情理之中。承恩侯的隆宠正盛,韩修能娶到惠安郡主,想必助益良多,否则他也不会在短短两年之内,便升做平章政事。
顾明萱眼中带着几分嘲讽,“原来如此。”
弃了自己,是要明哲保身。娶了惠安郡主,算是另择高枝。这位韩大人精于算计,也无怪乎那般年少,便能成为权臣。
她心念一动,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说起来,我都不记得当初是怎么与这位韩大人订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