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大的事情,早就都有动作了,消息才出来粮价就开始上涨了,那些粮帮也在想办法多囤积一些,尽量少运一些。
等到阿秀知道这个消息,粮价已经开始芝麻开花——节节高了。但是她估计米价可能继续会涨,所以也在尽力的囤些货。
可是白记虽然是家规模不小的米行。但老秀才一直是个保守的人。十二年来,虽然赚了不少钱,但白记米行的资本增加到两万后就不再投入了。虽然还有两家米号,但是因为基本上都是从米行直接拿货,月底再结账。流动资金都不足千元。
赚的钱除了买宅子田地外,老秀才都把它存了起来。老秀才过世的时候又都交给了男人。阿秀估计存在钱庄里的钱应该有三、四万,所以她还是想搏一搏。
米行的流动资金已经不到两千元了,都换成了米。那些天她就想着用各种办法鼓动着丈夫把钱拿出来囤粮。但是丈夫毫不为所动,逼急了就说一句:“君子不爱财。”
她哭笑不得。
到了五月间,杭州城内出现大规模抢砸米店风潮。
阿秀知道这粮价肯定还要再上台阶,于是又来了新一轮的劝说。结果,小夫妻俩爆发了人生中第一次争吵,最终不欢而散。
眼看着粮价从每石六元多一路飞涨到八元多,她只能每日里长嘘短叹。米行这种贸易商,也就是做个过路财神而已。虽然米价在涨,但是进价也在天天涨,所以她也就是看个热闹,所获有限。而且由于米价飞涨,大家都在尽量的少买米,生意反而比往年更清淡了。
到了八月,上海米价剧涨,每石大米已经暴涨到9.40元。上海知县王念祖紧急命令上海城厢内外总工程局局董和米行仁谷公所(米行行会)、嘉谷堂米业商业协会(米号行会)稳定米价,规定每石大米只准售价9元以内。而且上海道台瑞澂又命令商务总会派刘半彦到安徽、江西去采办粮食,以维持上海市场粮食供应,安定民心。
听到这个消息,阿秀很想把那位王知县用剪刀剪成一段段的。为啥呢?因为按照行业的惯例,米行将粮食批发给米号,一般要收2%的佣金,而米号通常也是再加价2%左右零售出去。因为各大粮帮互相通气,再加上仁谷公所和嘉谷堂米业商业协会两个行会的互相沟通,所以一般情况下,上海各家米号的进价基本相同,而售出的单价也通常是统一价格。
在这种情况下仁谷公所和嘉谷堂米业商业协会肯定会达成一致,并且和粮帮协商。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粮帮、米行、米号都要压缩盈利空间。这样的话,如果不久后有大量的新米来到,价格控制在九元内还是做的到的。
可就在前几天,男人终于被他说动了,拿出了一万大洋给她。她自己是立刻进货,准备再赚一笔。因为按照她的估计这米价还有不小的上涨空间。可现在那位王知县大嘴一张,限价九元。你要限价,就趁早吗?早先干什么去了
如今白记大米最近一批的进价都是每石九元一,这就意味着白记只能赔本销售。而且如果新米很快就能调来,米价肯定还会再落,则就意味着赔得更多。
当然民斗不过官,白记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而公告一出,各个米号的老板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买涨不买跌,市面上又都在传很快就有新米到,到时米价肯定会跌的更厉害。所以人们都尽量少买米。
米号是零售商,绝大多都是小本经营,亏不起。原本米号们的存货数量大多只供5~10天门销,至多保持半月销量,现在更是不敢存货。大多数的米号都把存货调整到两天。甚至有些干脆来个基本零库存。每天早晨一大早赶去米行进将尽一天的销量。
时间拖得越长,就意味着要赔得越狠。
这一千一百多石高价米成了一惯省吃俭用的阿秀的一块心病。这可是老秀才走后,她独立作出的最大的一个决定。
男人自然是气愤无比的,训斥不可避免。只是时间长了一点,话说得狠了一点,小媳妇本来就处于一点就燃的暴走状态。结果二人爆发了激烈的口角。
在阿秀常年讨价还价练就的一口嘴皮子的严厉攻势下,男人的之乎者也完全没有了还击之力。小秀才气的全身发抖,最后说了句:“泼妇”然后愤然摔门而出,不顾外面的漂泊大雨,昂然的走出了半年多没有跨出的家门。
虽然还没有圆房,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男人。在阿秀的心中,男人那就是她的天。在秀才摔门而出的片刻后,她的怒火一下子无影无踪了。赶忙拎着把伞就追了出去。没想到刚出家门,就看见一道闪电正好击中昂然迈步在大雨中的男人头上。
还好,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到了晚上男人醒过来之后,似乎有点不对劲了。因为他好像忘事了,他似乎谁也不认识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而且他的口音也变成了北方的口音,完全没有了宁波腔,倒是很有些象京城里人说的官话。
阿秀心急如焚,这下自己可是闯大祸了。还好公公已经不在了,否则老秀才一怒之下说不定会把她休了,赶回娘家。
前天半夜里,她就急急忙忙的去请大夫,结果到今天早上为止。连请了三个大夫,还有一个据说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假洋鬼子,可结论却是男人身体没事,精神也很好。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两位郎中都含糊其辞,那位假洋鬼子倒是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鸟语,然后煞有其是的说,她男人的这种病例他没有遇见过,但是却听说过。这种病症叫做丧失记忆。
原因嘛有很多,一般来说主要是两种:一是脑部受到重击,二是精神受到极度的刺激。当然被雷劈造成失忆,倒是没有听说过。至于如何治疗,洋人们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对症的方法,据说有些病人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的好了,而有些病人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最严重的则是以前的事情始终完全不记得了。不过,即便是最严重的结果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对病人的身体造成什么后遗症。实在不行,你就暂时把他当成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儿好了。因为病人是个其他方面都正常的成年人,所以只要他本人不排斥,最多几个月就能够正常独立生活了。唯一的后果就是记不得以前的人和事了。
阿秀听得晕晕糊糊的,最后假洋鬼子又开了一点养心安神的药。
一通忙乎下来,又花去了大洋整十块。阿秀却更加忧心忡忡。如果真被假洋鬼子说中了,男人啥也不记得了,那可怎么是好?所以到了下午她正琢磨着是不是找个神婆或者道士来看看。男人如今的样子倒是很像乡下人说的中邪了。
就在这时,又出了下午这么档子事。男人的官话她听起来本来就费力,再加上好些词她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似乎他在骂老天爷。这老天爷能骂吗?果然,他又被雷劈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阿秀的泪水顺着眼角静静的往下流,不一会儿就把胸前的衣襟全给打湿了,她也浑然不觉。
第二章我有名字了
白戎衣静静的躺在床上。他已经醒了好一阵了,看着女人一直在那里默默地流泪。本来就空落落的心理更难受了。不过,他既不想起来,也不想劝慰一下哭泣的女人。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本该是陌生人。就算山崩海啸,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他们也不可能有交往的可能。因为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可是现在他却成了她的丈夫。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二十二岁的他刚和女友分手。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有了新女友。分手时,他非常坦白和诚恳:不是你不够好,而是她比你更好;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爱她甚过你。
难道就因为我喜新厌旧,老天爷就把我发配到清朝来充当这个女人的丈夫?可是我从大学到现在通共才换了两女友,而同一个办公室的小刘半年就换了四个。尽管他的审美品位比较低下,但是架不住人以数量取胜啊。和他一比我简直就是纯洁高尚的柳下惠。
脑子里一团麻,白戎衣的眼神也忍不住乱飘,很快落到了阿秀的那双穿着红绣鞋的秀足上。老天,我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小脚女人噢救命啊,这种残缺美完全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可是似乎这个女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妻子了。老天爷,太过分了。我咒你和你的全家穿越去做原始人,而且是母系社会。阿门
女人都是敏感的。这不,白戎衣还没有凝视她的小脚超过半分钟,阿秀似乎就感觉到了。猛抬头,一脸惊喜的坐到床沿边。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似乎他的脸上长着一朵精致无比的花:“相公,你醒了。”
“拜托,我拜托你了。”白戎衣坐了起来,双手抱拳:“不、算我求你了。不要叫我相公好不好?不管是小相公还是大相公我都没兴趣。”
女人的脸一下白的如墙上的粉。原本干涸的小溪开洪了,如磅礴的尼加拉瓜大瀑布奔腾而下,只是无声。
不过,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戎衣的心算不得软,结束的两次恋爱都是他主动提出的分手。女方无不使出浑身节数、万般温柔,悲悲切切更是不能免俗的套路。他的心中虽然也有些酸,但是既然做了决定他就不后悔,于是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
只是,如今不一样。他虽然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刚走出前女友住处所在的大厦,那万里无云的空中就飞泻下一团紫色的球型闪电,然后就觉得全身一麻。等到再醒过来,已然是人非人,花非花了。
他竟然拥有了一个陌生的少年的身体,而且还是在清末。
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个诡异的事件,也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来形容他这种似乎是鸦占雀巢的既成事实。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对于这个少年,还是有着一种无法准确形容的愧疚。而对于这个少年的家人,他的童养媳阿秀,更是五味杂陈。
用这样的方式来到这个陌生的万恶的旧社会,无疑要比直接将他本人扔到这个时代来,要强上千百倍。起码他有个依靠,而且似乎短时间内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自己的处境看来还算不得太糟。可是想到父母亲友和自己已然是两世陌路,只怕是再无相见的可能。想到自己的过去种种,鼻子不禁阵阵发酸。
陌生人陡然变成了亲人也让他无法接受,更何况还是一个言语不太通的小脚女人,还是他的妻子。这叫他如何接受?要知道,往日的他虽然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是却无疑是他的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自他成年以后,追逐爱情的脚步从来没有一刻停息。可是如今就要划上休止符了吗?尽管这个女人看起来千依百顺、温柔似水,长得也不能算难看,而且虽然仅仅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天,他的心里还是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歉意。可是,即便这样。他也只能很遗憾的说“不”。
但是,望着女人的泪水,白戎衣的“不”字却说不出口。从前他可以冷着心说不,那是因为他知道她们都不是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人。虽然可能会有一些伤心,但是他从不相信他会是她们生命中的唯一。
可是,如今这状况,他却拿不准了。他只知道旧社会女人的地位很低,但是低到什么程度,尽管有太多的影视片的演绎,却无法让他有很直观的感受。而且他目前的处境似乎也不应该过早的得罪这个女人。
于是他眼珠一转,说道:“别哭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阿秀抽噎着。
“京城人管男ji叫做相公。”
“啊?”白戎衣的官话说的很慢,阿秀听清楚了,她也愣住了,脸上顿时羞得通红,嘴里小声地说道:“要死了。这种话也敢说。”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相信:“可是,你以前跟我说这是妇人对丈夫的敬称。是你让我这么称呼你的。”女人的话语间带着猜疑和满腔的委屈。
“我以前说的也没错,相公的确有那个意思。.相公的意思可是很多的,以前相公一词还是对宰相的尊称呢?可我刚才说的也是事实,男ji也就是相公们集中的地方叫做相公堂子,就在京城大栅栏附近还有这么个胡同呢?等以后,我领你去京城的时候,一定带你去看看。”白戎衣言辞灼灼,让她不得不信。
女人的脸臊得通红,把头深深地低下:“我才不去那种脏地方呢?”
说完这话,她猛然醒过来:“相……你不是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吗?怎么……知道这么多?”
白戎衣搔了搔后脑勺,一脸的困惑和无奈:“我也不知道啊。有些事情我忘记了:比如说你是谁?我是谁?甚至连宁波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而且听着还费劲。可是有些事情,我却又记得,比如说这官话。又比如说还有许多似乎是原本书里看过的东西,现在都在脑子里,清清楚楚。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
“就是大夫,郎中。”
阿秀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在他的要求下,用缓慢的语速将假洋鬼子的话复述了一遍。只是假洋鬼子的话她本来就有些听不太懂,又有些忘词,再加上白戎衣对她的宁波话也只能连蒙带猜。总之最后听到他的脑子里很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不过还是知道了个大概。
“失忆?好同志啊。假洋鬼子万岁、万岁,万万岁”白戎衣心里高呼。
“要不明天,我去请个道士来看看。”女人知道白家父子常说得句口头禅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白家从来不请和尚、道士做法事,更不用说神婆了。要是以前她肯定提都不敢提。不过,现在公公已经不在了,而男人又失忆了。既然大夫都说没办法,那也许可以试试……
“别。我们要相信科学。”白戎衣说的正义凛然,但是实际上心理却有些惴惴不安。起码他的经历完全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可是他还是要坚决阻止女人的行为。因为首先他认为即便有鬼神的存在,那些拿人家钱财替人消灾的普通神棍们也不会有什么真本事。其二如果真有那种奇人,万一被发现如今的他是旧瓶装新酒,那就麻烦大了。所以,打住,坚决打住。
“科学?”女人茫然。
“神棍的话,千万不能信。否则不但浪费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给自己添上无穷烦恼。”
女人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想啊,要是那些神棍真的那么灵。那么从古到今几千年为什么还会有医生、郎中这个行当呢?神棍要是真灵,郎中们早就没饭吃了。早就灭绝很多年了。”白戎衣的话说得女人似懂不懂。不过,在习惯的思维下,女人还是连连点头。
“不就是不记得事吗?不要紧,你给我讲讲,说不定我就能回忆起来。”白戎衣趁热打铁,抛出了他早想说的话。
于是,小夫妻的第一次秉烛夜谈就这样开始了。
当然,实际上是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白戎衣完成了对白家以及少年白雪白子明的一个泛泛的基本的了解。
当雄鸡唱晓,天方鱼白之时。谈话终于进入了尾声,而阿秀也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坚决遵守妇道。再不敢和他吵架了。
白戎衣心中一阵愉悦,不得不说这万恶的旧社会的确是男人的天堂,尤其是有钱的男人。
“我现在宣布一件事情。”白戎衣清了清他的嗓门,一夜未睡,尽管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倾听,但是他仍然感觉到身体困倦的不行,声音也有些沙哑。看来这副新身体质量不怎么样,很有必要加强锻炼。
女人明显的倦意挂在脸上,但是还是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在聆听最高指示。
“我决定改名。”白戎衣心理对这次诡异事件中最满意的事情,就只有少年也姓白。这对自己是个安慰,能留住自己的姓名也算是现在对父母能做到的唯一有价值的纪念吧
呵呵,暂时思路有些卡壳。更新几篇外篇。M